“但我不止这么一个弟子,”庇护三世说:“我还有一个弟子,约书亚.洛韦雷,但他在他的父亲那里,”圣父微笑着说:“假若可以,我倒也很愿意让他来见见您们。”
到最后,他也没给出他的答案。
阿尔布雷希特知道这样的契约不是能够在几分钟里定下的,但他还是有些失望——没有教宗于各个王公中斡旋,为他争取他们的支持,他根本不可能去对抗他的祖父与舅舅们,只是他终究还是将这份不甘压了下去,姿态优雅从容地向庇护三世与朱利奥分别行了礼。
他与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一同登上了马车,在马车上,他忍不住问道:“庇护三世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有意将这份承诺转给自己的继承人——哪怕不是一个皮克罗米尼,那么他又让他们来见见约书亚.洛韦雷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大团长说:“我们在罗马待上一段时间吧,你去见见那位约书亚.洛韦雷,再去见见那位朱利奥.美第奇。”
从大团长的话,可以看出,他是较为偏向洛韦雷的,毕竟那是个教皇家族,美第奇却只是佛罗伦萨的商人。但几天后,阿尔布雷希特却认为,他更愿意与美第奇做朋友。
“是啊,”阿尔布雷希特这样说:“那位小洛韦雷枢机确实是个虔诚又意志坚定的人,而他的父亲,大洛韦雷枢机也是个果断、强硬的人,但坏就坏在这里——我并不认为有什么能够制约他们,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他们会不择手段。”
“许多人都是这样。”大团长说。
“但那些人可不会认为自己是殉道者。”阿尔布雷希特坦率地说,“我承认我有野心,有贪念,有无穷无尽的欲望,但我可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圣人,也不会要求别人是个圣人。”
“看来你已经选好了。”大团长说。
“是的,”阿尔布雷希特说:“我更喜欢朱利奥.美第奇,虽然有很多人认为他过于温和,甚至有些懦弱,但我认为,他只是更重情一些,而且他非常宽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愉快。”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我只是不明白庇护三世为什么要让我们去见洛韦雷们。”
大团长笑了笑,他了解到的东西要比阿尔布雷希特更多些,博尔吉亚家族的覆灭看似只在一夕之间,但之前,许多事情的后背都有皮克罗米尼枢机与朱利奥.美第奇的影子——博尔吉亚家族并非没有盟友,最少的,姓博尔吉亚的人应该毫不犹豫地支持他们,但在亚历山大六世离世,凯撒被迫四处流亡的时候,并没什么人愿意伸出援手,西班牙的斐迪南二世国王甚至有意囚禁凯撒.博尔吉亚,逼迫他交出博尔吉亚家族的珍藏与他的领地。
这与他们被毁灭殆尽的名声绝对有着很大的关系。
至于小洛韦雷枢机,大团长可以看得出,他模仿的正是朱利奥,美第奇——诋毁敌人,荣耀自身,但问题是,他太急切了,以至于如阿尔布雷希特这样,几乎与罗马毫无干系的年轻人也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
何况那些常驻罗马,更是早已堕落了的枢机们呢。
或许他们也未必不知道,只是大洛韦雷枢机沉溺在随之而来的权利与威望中难以自拔,而小洛韦雷枢机么,他想让人们以为他是个圣人,但还没等到他们的承认,他就为自己打造了那么一个面具,并且再也不敢把它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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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选择了洛韦雷呢?”约翰修士在条顿骑士团的大团长与阿尔布雷希特离开罗马后,忍不住问道。
“你知道他们妙在什么地方吗?”庇护三世反问道:“就是无论他们怎么选择,我都能为朱利奥找到一个忠诚的朋友。”
约翰修士摇摇头,他知道这又是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没关系,他只要知道他需要知道的事情就行了。
“接下来是谁?”
“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亚当。”
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亚当,早在还是亚历山大六世在位的时候,就暗自与当时还是枢机的皮克罗米尼王来过,对这位老人,亚当是充满感激的,毕竟当时罗得岛上,包括三百名骑兵,五百名步兵,同样数量的见习修士与水手,近两千人的给养,在这几年来,几乎都是皮克罗米尼家族与美第奇家族一力承担的,或者说,他们得到的比以往更多。有了充足的给养与精良的装备,他们对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战斗就变得更为频繁与激烈起来——这些战斗主要都发生在海上,针对的是异教徒的商船船队——他们的劫掠所得交给了美第奇家族,美第奇家族又用这些香料、布匹与宝石换来了更多的小麦、肉脯与葡萄酒,竟然得以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所以对他,庇护三世是无需多加试探的,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亚当甚至没有先来觐见圣父,而是先去见了朱利奥.美第奇。
他来到朱利奥.美第奇的修道院学学校时,听说他不是在为一群理智的成年人上课,而是在教导一群最大不过八岁的孩子时,不由蹙起眉来,他是原罪论的忠实信徒,坚信婴儿与孩童无论精神还是灵魂都未成长完全,因而很容易被魔鬼附身,所以一定要加以严厉的管教——而完成这个工作的多半是父亲,而非老师,当时的老师是不会耗费心力在一群只会哭叫的小动物身上的。
所以他看见庭院里的场景时,大概就和看见了圣方济各在向小鸟,兔子传道的人们一般又是惊讶,又是感动。
那一群,大约有十五六个,六到八岁的孩子——没有被固定在凳子上,也没被关在教室里,而是如同古希腊人那样,围绕着他们的老师团团地坐着,而朱利奥.美第奇,一位可敬的枢机,正在用自己宝贵的时间,与竖琴般悦耳的声音,为他们讲述天主是如何以云柱火柱来引导以色lie民往他应许的地方去,又是如何在人们感到饥渴时,从天上降下玛那与鹌鹑给他们吃……亚当大团长走进来的时候,他正讲到了一小段的结尾,看到亚当,他就微笑起来——朱利奥是认得这位大团长的,他是个虔诚的战士,却不乏变通,不然当初在无法获得亚历山大六世的援助后,直接找到了皮克罗米尼宫。
他们相互致意后,朱利奥又指着亚当道,要求孩子们向他问好:“这是基督的战士。”他说:“他们以鲜血与生命来捍卫我们的信仰与安宁,你们要尊敬他,爱他。”
于是孩子们一个个地,向大团长亚当鞠躬,问好,说“愿主保佑您。”
他们都极其奢侈地穿着白色的袍子,黑色的平底鞋,无论手脚,或是头发与衣服,都干干净净的,面颊更是如同玫瑰花儿一般透着淡淡的血色,让人们看了就喜欢,与亚当印象中的小魔鬼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
“但作为一个枢机……”不过亚当还是坚持说:“您应该更加保重自己才对,您的工作已经够繁重的了。”
朱利奥正在与小科西莫眨眼睛,闻言就大笑起来:“不,”他说:“这正是我用来放松自己的方式,孩子们多可爱——而且,”他一指身边的那些修士,“我只是在设法找到更多的教育方式罢了,真正的教师是他们。”
修士们也向亚当大团长行了礼,他们有些来自于皮克罗米尼家族,有些则来自于加底斯,是朱利奥从流民中拔擢出来的,他们可以说是仅属于朱利奥.美第奇的力量,等他们在这里学到了足够的东西,还要回到加底斯,将这位大人的理念与思想进一步地扩展出去。
“怎么?”回到房间后,朱利奥担心地问道:“您在施洗礼者圣约翰节(6月24日)的时候才回过罗马,我以为要到第二年才能再见到您了?是罗得岛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正如您所料,”亚当说道:“我想我又需要您们的帮助了——有一些……虔诚的人对我说,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巴耶赛特二世召集起了五万人的大军,准备在明年的一月进攻罗得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