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平府地处山西北端,府城位于长城脚下,是中原与草原的结合地带,受到吕梁山脉的庇佑,朔平境内河流众多,土地肥沃,南来北往的商人聚集在这里,使朔平逐渐形成一个商业重镇。
已经有五个多月未见雨水,田地中呈现出道道龟纹,夏风拂过,扬起漫天的尘土。恢河的河床慢慢见底,泥鳅在泥浆中翻滚,努力寻找河中最后的湿润。一双黑乎乎如同鹰爪般的大手突然捏住泥鳅,也不管泥鳅身上包裹的污泥,一口咬去半条,身后传来阵阵令人心悸的叫喊:“给我点!”“给我点!”
朔平知府带着一群官员站在城楼上,向官道上黑压压不断向府城涌来的灾民,肥头大耳的知府夏立恒摇摇头叹息几声,悲天悯人地道:“今年大旱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我等不能为朝廷解忧,为百姓脱困,实在是惭愧之至,惭愧之至啊!”
众官员连忙附和,深为知府大人的忧国忧民之心所感动。
夏立恒道:“刘大人,这灾民安抚一事就交给你与白总兵办理,新任巡抚曾大人刚到省城,本官须前去拜会,府中之事让你多多受累了。”
同知刘松龄拱手道:“下官遵命。”
夏立恒附到刘松龄身边悄声道:“三庆米店那边,嘿嘿,老刘你知道的。”三庆米店是夏立恒小舅子新开的店铺,朔平的米价被三庆米店一把控制,其中自然少不了夏立恒的份子,刘松龄知道个中缘由,连连点头称是。
刘松龄与白总兵商议完灾民安置事宜,已是晌午时分,吩咐下属备些饭菜,刚吃了几口,一名家人风风火火地冲进官衙,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老爷,快——快,少爷要和人家打起来了!”
“什么?”刘松龄“噌”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摩儿怎么和别人打架?”当下顾不得诱人的酒菜,向白总兵拱拱手便夺步而去。刘松龄而立之年得子刘摩,之后再无生养,平素甚是呵护娇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已经十一岁,今年年后突然性情大变,少了少儿的顽劣,多了成人的稳重踏实,日常的一些新鲜见解令刘松龄有时大为赞叹,有时又能气得浑身发抖。还好刘摩一直在府中读书,很少在外面惹是生非,谁知今日竟能与人打架。据家人讲述,灾民在三庆米店门前求食,被米店的伙计殴打,刘摩气不过与店家理论。刘松龄心中一惊,暗暗祈祷自家的小祖宗千万别出事。
刘松龄跟随家人赶到三庆米店,只见一群灾民围在米店门前,宝贝儿子气冲冲地攥紧小拳头,护着身后一名与之年纪相仿的少年。俊朗清秀、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刘摩正与店主人争吵,见老爹来了,迎上前去大叫:“爹!”刘松龄仔细打量刘摩,见身上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心间的大石头砰然落地,这才发觉腿脚有些沉重,斥责刘摩道:“你不在家中安心读书,跑出来干什么。”
刘摩嘿嘿干笑几声,将少年拉过来道:“家里太无趣,爹爹,这是我二舅的小姨子的堂哥的邻居的老表的侄子。”
“谁谁?”刘松龄被刘摩绕得阵阵头晕。
刘摩拉着那少年,神态甚是亲密,那少年倒是有些忸怩。刘摩道:“就是他啊!嗨,爹你别多问,反正他就是你的远方表侄,我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