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忙着逃跑的宋兵也发现了!
“咦!天!是种相公!种相公!”
“什么!”
“帅旗!帅旗!”
“马车上是种相公啊!”
“怎么往北?”
“不逃了吗?”
“逃?妈的!种帅向北,我们怎么能逃?向北!向北!”
“向北!向北!”
“跟着马车!跟着帅旗!”
“向北!向北!”
最先反应的是在夏边跟随过种师道的西兵!他们望见种师道孤车向北以后几乎是本能地跟着逆向北冲!宋军构成很杂乱,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几百个最先反应过来的西兵就像江流里的几滴水,一开始看不出什么,但不一会便引起了许多同袍的注意,一些人是被他们感染,另外一些则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和刚才看见有人逃跑就逃跑一样,这会是看见有人往北走也就跟着往北走!于是渐渐形成了细流,渐渐形成了浪涛!
“不好!”耶律大石叫道:“不活捉了!骑射!逼近过去!射!”
一队骑射兵冲了过去,宋军前方的步兵拦不住,让骑射兵直冲到马车射程范围之内,站在高处的种师道立刻变成了一个又大又明显的靶子!
“是契丹的骑射!”
“保护种帅!保护种帅!”
箭雨!
马车车夫以及跟在马车旁的骑士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团团抱住马车车顶那个干枯的老人,然后变成尸体滑落下来,尸体滑落后那个巍然不动的老人依然站着。身边死了多少忠心的人和无关的人他竟都无动于衷!仿佛现在他的存在意义就是在那里站着!
“种帅没事!种帅没事!”
那是宋兵的呼声。
“再射!连珠!”
那是契丹的胡语!
在箭雨发动之前,又一帮人扑了上去挡箭,这次死的人更多了!马车没了车夫,轮子下面又堆了尸体,根本就走不动了。可宋军的溃退却奇迹般的止住了。围绕在马车帅旗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就像螺旋波浪一样先向内聚集,跟着向外荡漾!
童贯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用兵之道,在“谋略”之上确实还有一种东西,不过具备这种东西的既不是道君皇帝,也不是他童贯,而是一些被他们压制着的人!
终于有几个中下层将领组织起了几个小队的兵力反向冲击,把那队逼近马车帅旗的契丹骑射手逼退了!
耶律大石眼见几万宋军忽然间陷入某种渴望厮杀甚至渴望死亡的疯狂,心中一惕,随即听见西路有人大叫:“刘延庆大帅来了!”果然望见西路烟尘滚滚,他吃了一惊,不知萧干那边胜败如何,不敢停留,下令退兵。
契丹人退过白沟以后,最大的危机终于过去了,童贯的直系人马早就都逃光了,还留在战场上的,除了勇士之外,就是尸体。
当初和铣眼见种师道北行,以为他准备去殉国了,到后来才知道战场之上还有他这种书斋太守不能理解的情况!那是一种置生死于不顾的激昂!一种非理性所能解释的勇气!一种被畸形文官体制压抑了的武德!
他跌坐在地,忽然哭了起来。在刚才箭雨突发的那一瞬,就连他自己也有过扑上去帮种师道挡箭的冲动啊!但他随即冷静了下来,知道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
兵将不为朝廷卖命,却为一个人而忘生死,这怎么可以呢?这怎么可以呢?这不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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