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猝然之下不免令我感到几分惊疑,当日商议除我庶、郭凯两人,徐庶虽然出于维护大汉之心破例谋划了此计,但也远不至主动向曹操禀告,那难道是郭凯?似乎也不可能,此人虽是求功心切,但却也深谙官场处事之道,正常情况下这种越级上禀乃是为官者大忌,何况这又岂止越了一级?以如今曹操表现出对我的倚重程度,像郭凯这样油滑之人,自然能明白孰轻孰重,断不会做这种傻事,可倘若不是他们两人,难道另有他人偷听?或是原本就仅是曹操自己猜测而知?
其实对于这件事本身,我并不十分在意,就算曹操知道计策出于徐庶之手又有何妨?而我真正担心的,则是徐庶献计有可能引发的变数。当年曹操诱其来后,徐庶之母自尽而亡,为此他身在曹营却一计不出,实另曹操无可奈何,很显然,对于徐庶这样至孝之人,绝不会突然改变态度,而他却在与我商议鲜卑之事时,破天荒的谋划针对鲜卑之策,怎不出人意料?何况曹操就算知道徐庶在晋阳为官勤恳,自觉徐元直或许心意稍有松动,这才调其回返欲以收服为用,却恐怕也不会幼稚的认为就能如此轻易得手,或许曹操原本也有借我之助逐渐说服徐庶的打算,不过要知除了庞统、诸葛亮等有限的几人外,在他人眼中我虽与徐庶都曾结好于刘备一方,但现如今却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因此这么快变有了结果。也未免太过诡异了些。因此如曹操这般奸诈多疑之人,若是没有什么想法,那才奇怪了!
脑海里瞬息间想了许多。但对于曹操的问话我却并未迟疑,无论曹操是自己猜测还是从其他途径得知,总之否认绝乃不智,于是我不加思索的答道:“正如丞相所言,此计乃出于徐元直之思。”
曹操点了点头,脸上表情一如常谈。并未露出丝毫异色,抚须道:“子翼以为元直此计如何?”
我略想了下,拱手道:“徐元直所谋,若欲延缓步度根、轲比能合伐之势,当可奏效,若欲破其盟,亦有六分胜算。”
“恩,子翼之断正合老夫所思。”曹操微微颔首。随后眼中隐现杀机,冷哼一声道:“哼!好一个步度根、轲比能,竟敢对老夫阳奉阴违,暗地图谋。莫非尚不足六载,其等便已无视老夫大军于白狼山破乌丸、斩蹋顿之威乎?!”
我知曹操早就忧心于孙、刘渐为坐大之势。有心全力讨伐、对抗,可西北马超、北方鲜卑又都是极大地隐患,因此当初才同意我招鲜卑三族来朝,促其内耗之策,如今眼见西凉将定,更是急待稳定北方,这才更加不惜余力地支持于我,可偏偏此时步度根竟想和轲比能联手吞并素利、弥加,这种将势必打破平衡局面的做法,怎能不令曹操愤恨?!
“丞相当日剿灭乌丸威震四夷,乃为大汉数百年来之表率。”我先是顺杆爬略微捧了曹操一把,而后转言道:“然如鲜卑、匈奴之辈,皆为狼子之心,稍有利诱便起贪念而不自知,此乃其性,唯有先以铁血屠戮之,而后安抚其心、同化其志,或可解此祸患也。”
曹操听了点点头,忽然问道:“子翼所言同化乃是何意,又是如何而为?”
我微微一怔,才意识到这时代尚未出现这个词汇,不过这东西说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讲完的,于是只好尽量简洁地解释道:“同化之意,便是融异族而入我族,使其虽知己族却以我族为荣,数代后纵其族存,所为所想却如我族之民一般无二,至于如何为之,干亦未思周全,然观先人所为,再辅以己思,盖以言表,便是先以铁血破其胆,凡来犯者皆不赦;其次凭我泱泱大国之威,增四外夷族原有仰慕之情,以文字语言、诗文歌赋、农工商贾一干诸多方面侵其族人之心、导其族人之行、夺其族人之志;其三以通婚之法,弱其族力;其四乃为迁徙,将夷族四散于我族之内,同生同耕,如此加以时日,或许当可有成也。”
其实大汉对于周边少数民族的同化,一直都在无意识之下缓慢进行着,而历史上后汉三国至魏晋南北朝这段时间,正是这种缓慢积累逐步发展到由量变到质变的关键时期,并且由于内因、外因的双重影响下,质变的过程极其激烈,犹如井喷,因为这种变化非是由汉族这个强势主体民族所主导,反而是被动的接受后,再凭借自身强大地“消化”能力转化了主导的少数民族,因此只能被称为中华民族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民族融合,而不是第一次大规模的民族
对于我来说,仓促之间能弄出个一二三四来,已经不知道一瞬间消耗了平时几倍的脑细胞,好在虽然说的“粗犷”,但身为军政大腕的曹操也还是听得连连点头,毫不掩饰眼中欣喜、赞许之色,道:“子翼此四法深合我心,君之才学、所闻,不亏‘天机’之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