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好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只怕又要有闲话说了,这个傻子,她人还没去,这喜房里热一点又怎样?居然半夜巴巴的搬冰块进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不过,这般傻傻的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能打动她。因为在乎,所以愿意为她做着傻事。
人都说,要看一个人是否爱你,不是看他为你做了多少聪明的事情,而是要看他为你做了多少傻事。
丫头们早就很有眼色的离开,周遭只有他们二人,就是说出真心话又怎样?
她无意识的缠绕着青丝,鼓起来了勇气,道:“我也想你。”
怎么会不想?他是这辈子,她选定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辈子在红绳的另一端,牵着的人,就是他啊。
金翰林没想到锦好会回答他,他的心上人,可是个锯嘴的葫芦,寻常有什么心思,都是放在心中,什么都不说,可是这一刻,她居然这般明确的回应了他。
他的嘴角又弯了起来,露出一份带着七分甜蜜,三分傻气的笑容,心头一阵阵的冒油,幽深黑漆的眼睛中露出灼热的光芒,俊朗如天人般的面容在阳光下明艳的让人无法直视,夺人心魄般的。
他的心上人想他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张开嘴巴,却变成了最简单的两个字:“等我!”
话毕,锦好就听见假山的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他离开了,锦好也含着甜甜的微笑,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等到他们都离开之后,朱三爷和姚丽娟从远处的树后,走了出来,朱三爷的脸色苦的快要滴水,声音满是不甘:“若不是你拉着我,今儿个非要打断这臭小子的腿。”
愤愤不平啊,自家如花般的女儿,眼看着就要成了别人家的了,这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你啊……”姚丽娟摇头长叹,对忽然变得幼稚的丈夫,实在有些无语了,上次金翰林过来,嚷着要放狗赶人,这次更是要直接打断他的腿。
虽说,这孩子做的有些不对,居然连三天都忍不了,可是倒也注意了,隔着山说话,也没有坏了习俗,她这丈母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其实,她心里在偷偷的乐,这么瞧着,翰林这孩子果真是对锦好情根深种,一天都离不开。
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两日是怎么过的,新嫁娘的心情,她前世已经体验过一次,但是感觉与这次完全的不同,脑子里纷纷乱乱的。
到了前一日,用了晚饭,一家人用了饭,姚丽娟就随了锦好去了闺房,而邱如意也跟着去了,娘三个说了会话,姚丽娟就赶邱如意离去,可是邱如意却不愿意,缠着姚丽娟,要留下来,姚丽娟就伸手,将邱如意往外赶,今儿个这话题,哪里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听得的。
锦好前世有点经验,心中知道姚丽娟会说什么事情,忙帮着姚丽娟赶邱如意,气的邱如意嘴巴一嘟:“今晚你赶我,明儿个我就加倍的为难新郎官。”
说着,跺了一下脚,转身离去,像个孩子似的。经她这么一闹,倒是将锦好心中那份离愁给折腾没了。
姚丽娟先说了不少夫妻相处知道,什么关怀体贴是个宝,夫妻想好,少不了;什么说话婉转多思量,恩恩爱爱自然到;什么关键时刻忍住气,吃亏就是占便宜。
锦好一一记在心中,不过想到邱如意临去搁下的狠话,倒是有份担心,这天朝盛行下婿风俗,有从盘诘戏谑到棍棒相加,戏弄为难新郎人人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也不知道这下婿的时候,会不会有那莽撞之人,不知道轻重,伤了金翰林。
担心过金翰林的时候,又联想到自个儿身上,也不知道许家那边的亲戚如何,弄妇的时候,会怎么捉弄她。
姚丽娟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她的担心,温言细语的哄了她一番,然后见天色不早了,这才掏出一本书来,递给锦好,轻咳一声:“你明儿个成亲,这个是压箱底,你看看,看好了就收进箱子里。”
锦好脸色微红,点了点头,接了过来,纵然亲如母女,遇到这等事情,也有些尴尬,姚丽娟又说了几句,然后道:“你早点睡,明儿怕是要累一天。”说完,这才施施然离开。
锦好瞧了眼,那压箱底,实在没有打开的兴致,红着脸,让它顿时进了箱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压箱底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第二日清晨,锦好还在梦中,就被邱如意给叫醒了。
全福太太是长公主的好友——楚王妃,一早蒙蒙亮的时候,就赶了过来,云燕立刻将两个大大的红包送了出去,嘴里一个劲儿的说“辛苦”,楚王妃也不推迟,笑吟吟的让身边的丫头接了过去。
瞧着粉面玉琢的锦好,楚王妃就笑了起来,赞道:“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
锦好已经沐浴好,然后就被安置在镜子前打扮起来,楚王妃是个手脚麻利的,给锦好绞面的时候,那动作是又快又稳,还没等锦好叫个过瘾,这项工程就给结束了,再然后,没等她回过神来,脸上就被涂上厚厚的香膏,那香气,熏得她头都发晕起来,这还不算,又给她粉刷般的上了几层的白粉,然后就是描眉涂脂,这么一番下来,锦好瞧着镜子里的人,差点尖叫起来——根本不认识啊,就是一团涂了胭脂的白面团啊。
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前世为何能待嫁成功,就这么一团白面团,那个知道这面团下的真面目啊。
就在她恍惚之时,就听得楚王妃子一边帮她梳着如云的青丝,一面说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锦好被香膏熏得脑袋晕沉沉的,接下来的流程,就不太清楚了,只觉得头上沉沉的,像是扛了座山一样,想来是那顶足以传家的凤冠上头了,脖子顿时重了起来。
厨房送了点甜甜的燕窝红枣粥来,她象征性的吃了几口,虽然味道不错,可是想到上了轿,就不能下来,还是少吃点为妙。
刚刚放下碗筷,就见屋子里涌来一大帮人,叽叽喳喳,说了诸多的吉利话,更吵得她脑子发沉,好在她只要垂着脑袋,不说话,装羞涩就好,这般闹了许久,就见眼前红艳艳的一片,原来已经盖上了红盖头。
这时候,就听见外面鞭炮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就听到丫头进来报喜:“金公子来迎亲了……”
锦好就觉得心头一紧,手就握的紧一些了,姚丽娟带着婆子先去迎客。
“新郎迎亲了……”外头传来喜娘高声的喊声,锦好身边的两个喜娘就站直了身子。
没多久,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想起,盖头下的锦好,终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儿个下婿的人,都是知道轻重的,金翰林很大方,红包沉甸甸的,守门的人很是满意,房门打开,娶娘婆子就领着他进来,到了锦好面前站定。
“新郎作捐了……”娶娘婆高声喊着。
锦好咬唇,就听得如泉水般的声音响起:“夫人,有礼了……”
喜娘将红绸子塞到锦好的手里,金翰林前头引路,到了正堂拜别高堂。
朱老相爷今儿个表情很严肃,神色庄严的看着下首给自个儿叩首的金翰林,冷着一张脸接过他敬的茶水,然后半句话都没有,就给了他一个红包,那么冷冷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不满意这么亲事,倒是金翰林今日娶得心上人,哪里会被这么点冷气给冻着了,一直笑得春光明媚。
姚丽娟倒是满意这个女婿,说了几句场面话,不过心底到底不舍自个儿女儿,没说两句,就哭了起来,只将朱三爷心疼的什么似的,对金翰林越发的不待见了:都是这个臭小子,这么早娶亲干什么,怎么着也该让锦好丫头在家里再呆上个十年八年的,嗯,就是没有十年八年,但五年四年总可以吧。
于是,他哄了会自家的老婆,然后站出来压场,先是说了几句天作之合,颇感欣慰的话,不过若是他面色不那么沉黑的话,或许更有说服力。
金翰林不管他脸色好看,难看,反正都是笑着给敬茶行稽礼,然后领着锦好给朱三爷,姚丽娟叩首拜别,朱三爷差点跳起来,抢回自个儿的女儿,不过,却到底忍住了,却是差点泪眼哗哗,道:“汝等尔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想想,到底不甘心,冷眼看向金翰林道:“不许欺负我女儿,只要我知道一星半点,我就打上你许家门去。”
姚丽娟瞪了朱三爷一眼,才上前死死拉着锦好的手,眼中泪光闪烁,锦好在红盖头下,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不舍之意,低着脑袋看着母女二人紧紧相握的手,她忽然鼻头一酸,大大的泪珠而就落在了二人交握的手上。
姚丽娟也忍不住落泪,却忍着,好容易从唇中挤出几个字:“好好的,以后要好好的……”
锦好心头酸涩不已,一句话也无法开口吐出,只是用力的点头。
拜别了高堂,由喜娘搀扶着,到了大门口,由邱如虎背着上轿,轿帘子刚刚放下,就听得朱丹青的哭声响起:“我要二姐姐……我要二姐姐……”
锦好听得肝肠寸断,忍不住呜咽起来,听得轿子外的金翰林心如刀绞,靠近轿子,低语:“莫哭,我明儿个晚上就偷偷带你回来。”
似乎听得有人“扑哧”的笑声。
锦好闻言脸红了,傻眼了,这人又欢喜的傻了,三朝回门,他居然说什么明儿个回来。
不过,听了他的傻话,这心里却舒坦了一些,车轿晃动,锦好知道这是要启程了,吸了吸鼻子,从袖子中抽了面帕子,小心的吸干眼泪,不让自个儿成了花脸猫。
八人大轿,描金绘彩,宽敞的很,抬轿子的轿夫应该都是好手,根本感觉不到晃动,很是平稳,一路上,就听得震耳的古乐声,街道上到处是笑谈声,想来是议论她的婚礼。
不过六月里成亲,实在是对新娘子的极大考验,到了许家门前时,坐在轿子里的锦好,就已经热的喘不过气来。
新郎也好不到哪里去,金翰林亦是汗流浃背,心疼轿子中的心上人,下马挨着轿子,低声道:“好好,你且忍忍,到了喜房就舒坦了。”
又听见“扑哧”的笑声,就听得有人狂笑着出言奚落金翰林。
好在金翰林的脸皮够厚,对这众人笑道:“你们莫笑,总有轮到你们的一天。”伴着迎亲的,都是未曾成亲的,所以这算是*裸的威胁了。
有人高笑道:“你也莫威胁我们,等到了那天,我们再做计较。”
说说笑笑中,锦好下了轿子,许泽和长公主领着许家的儿女立在院子里,看到锦好入门,许泽就跟树桩子一般,动也不动,长公主瞪了他一眼,笑吟吟的上前,迎着锦好走了几步,意思为沾点新娘的喜气。
只是许泽心中已经恨死了锦好,哪里觉得她是喜气之人,自然不愿意沾染了,于是梗着不动。
他不但梗着不动,心里更是打定主意,今儿个一定要挫挫锦好的锐气,让她知道什么叫媳妇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