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依躺在若寒家那张床上,看着若寒家那熟悉的一切,这是第三次来若寒家了,第一次,和寒姐姐一起,在盐场附近游玩,吃着那些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杂粮馍馍,菜粥,非常有一种生活的气息。
第二次,寒姐姐就不见了,自己却被士诚哥哥的母亲曹氏招呼着,自己的丫鬟小爱也来了,就在这间屋子里,在自己洗澡的时候,被那个莽撞的家伙撞了进来。
第三次,只有自己和小爱,而且,门口还有两个大兵守卫,士诚哥哥怕自己逃跑吗?这个士诚哥哥,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
其实是何照依冤枉了张阳,白驹盐场是自己的发源地,士义驻扎在这里,向四面八方都派出了哨兵,以防有鞑子摸进来,这里的人都是最坚定地站在张阳身后的,所以,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何照依来了,她是大哥生意的伙伴,士义当然更加重视了,派两个人来看护,以防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已经入冬,天气有了寒意,何照依躺着,却没有任何睡意,她一直在思索士诚哥哥的那些话,如今四处都在动乱,朝廷不停地围剿,可是,反贼却是越围越多,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天意吗?
士诚哥哥和自己家联合做生意,已经赚足了银子,可见,赚钱并不是士诚哥哥的追求,他在这里发动了起义,难道真的是为了驱除鞑虏,还复汉人河山?
如果,没有闹市上的那一次见义勇为,没有自己的竞价盐引,恐怕此时,自己仍然是何家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大小姐,何来这么多忧愁烦恼?
她就这样,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盐场的衙司里,油灯仍然在闪亮着,张阳站在桌子前,在给几个人仔细地讲解着。
既然招到了一百多人,那自然就要将盐场的功能尽快恢复出来。那些熬盐用的铁盘已经属于落后的东西,不能再使用了,张阳叫来其中一些比较机灵,脑子比较好使,而且当过盐工的人,来介绍自己的新方法:晒盐。
士德还没有过来,等他们过来了,先在丁溪给他们划出一块地方安置流水线,让他们先将盐场的库存消化掉,所以,张阳先让招来的这些人,将白驹场的盐田弄出来,以便投入生产。
现在正是冬季,相比夏天的那种潮湿的天气,更适合海水的蒸发,所以,刻不容缓,张阳让李善长找来了人,给他们讲解起来,明天,他们就可以开工了。而自己,还得赶到丁溪去安排那里的事情。
“盐场这里附近有大片的海滩,现在大家的主要任务,就是将这些海滩改造成盐田。”张阳开始说道。
“什么是盐田?”一个老盐工问道,他已经在盐场干了几十年的活儿,也算是经验丰富的人了,但是,已经老了,没有机会参加队伍,听说张阳招人,工钱还挺高,就乐呵呵地来了,反正本来就是盐工,再说已经取消了户籍限制,他也没什么顾虑。
“农户种田,播进种子,收获的是粮食。我们这海滩是盐碱地,不能种粮食,但是,可以改造成和田地一样的构造,将海水灌进来,播种的是海水,收获的是海盐。”张阳解释道。
什么?将海水灌到这盐田里,就能长出海盐来?这些人都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那海盐,可是在大铁盘上烧几天,烧出来的。
他们当然清楚,若是真的这样就能长出海盐来,那将极大地提高产量,原来用许多人,守着一个大铁盘,烧啊烧,将水熬干,烧出盐来,而现在,只需要将海水灌到田里,就能等着长出盐来?
“不要吵,不要吵。”张阳真想找个教鞭出来,这群学生们,真是不守纪律。
“这几天主要的工作,就是造盐田,像那些农民种的田地一样,垒起田埂,还要有引水渠,将海水引过来。”张阳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盐田分成两部分,百分之六十的田地用来引入海水,叫做蒸发池,从海边引入的海水,直接灌到里面,等待着蒸发到一定程度,将里面已经接近饱和的卤水再灌到结晶池里,继续风吹曰晒,就能析出食盐来。”张阳接着解释到。
“这个,啥叫做蒸发?结晶?”
“海盐本来就在海水里,让水分变成水蒸气,跑到空气中,就叫做蒸发,用火烧,是蒸发,用太阳晒,也是蒸发。”张阳解释道。
“那个,啥叫做水蒸气?”另一个人问道。
张阳感觉头都要大了,这些人没有任何科学常识,给他们全部解释清楚,恐怕得给他们讲几个月。
“总之,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张阳决定,根本就不用告诉他们为什么,只需要告诉他们怎么做就可以了,只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肯定能更加快捷简单地造出海盐来,其余的,根本没必要告诉他们。
这就好比后世的素质教育,何谓素质教育?做练习,做练习,做练习,做错的,抄五遍,背题,背答案,直到考上大学,教出一群没有任何创造力,只知道按部就班的社会主义合格的建设者和接班人。
“我觉得,还需要一个东西。”一个农户说道,他本来是个农户,但是田地都被当地的豪强霸占了,自己只得四处流浪,成了流民,来到兴化,正好赶上张阳招人,只要有饭吃,他屁颠屁颠地跟着来报道了,因为人看得机灵,也被李善长点中,接受张阳的教诲来了。
“哦?什么东西?”张阳问道。
“这盐田建在海滩上,但是得离海水远一点,因为海水涨潮落潮,如果离得近了,盐田被海水灌了,恐怕就白费了,离得远了,地势要变高,所以,海水不会自己流到盐田里来,我们需要水车。”
“对,说得有道理。”旁边的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而且这池子分成蒸发池和结什么池,这两个池子的海水还得换位置,这么多盐田,人工换是不可能的,也得用水车。”他接着说道。
张阳一听,的确如此,这个海水晒盐,自己也只是根据后世做法照搬过来的,具体到各个环节,显然还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比如说,这个水车,的确是需要使用的。
水车,相对于水泵来说,是个原始的东西,但是,相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尤其是水网遍地的南方,却是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
张阳的脑子中不禁想出这么一副图画来:一个圆形的木制品,上面挂着一个个的小木桶,一个人,站在上面,扶着扶手,用力地踩下去,水桶一个个地从下面的河水中灌满,再翻上来,倒到岸上,接着,再灌水。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你叫什么名字?”张阳问道。
“小的叫赵德。”农户说道。
“好,就由你负责引海水入田,以及将卤水从蒸发池导入结晶池。”张阳说道。
“谢大人!“赵德非常高兴。
“李老伯。”张阳接着说道:“由你带着大伙,将白驹场外面的海滩开出几百亩的盐田来。”
李老伯是个老盐工,以前在盐场干活,张阳和他比较熟悉,是个实在人,让他领着这些人,先把盐田开垦出来。
“是。”李老伯答应了下来:“既然士诚看得起俺李老汉,那俺就豁出这把老骨头来,带着大伙,把盐田弄出来。”
以前用海水煮盐,那是纯粹的体力劳动,如今,终于可以采取先进的晒盐方式了,张阳舒了一口气,可以预见,盐场的产盐量,要比原来翻上几翻了,这白花花的盐,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二天,盐场里除了艹练的士兵,又多了一些手拿铁锹的人,他们在盐场旁边的海滩上,开始干起活儿来。
盐场紧挨着串场河,运盐的时候,就是借助着串场河的水利条件,直接从盐场装船,沿着河流,运到各处的。在串场河的东面,就都是平坦的,一望无际的海滩,这些海滩,用来改造成盐田,是再合适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