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展翼(一上)昏黄色的天空下,投石机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重达百余斤的弹丸一个接一个飞上云端,然后呼啸着落下夹着风,将大地砸得来回颤抖
“轰!”“轰!”石头与城墙接触的声音闷如惊雷呜呜――呜呜――呜呜,凄厉的角声宛若鬼哭咚、咚、咚,战鼓声配合着心跳的节奏,让人血脉沸腾伴着雷声、角声与鼓声,成群结队的幽州步卒从烟尘后冲出,举着盾牌,挽着弓,抬着云梯,直奔摇摇欲坠的城墙
看似单薄的易县城墙却远比人们想象的结实半个月来,攻击方用尽了各种手段,石头砸、火烧、云梯强攻,就是无法让其陷落防守者很老练,他不光用沙包塞住了所有城门,并且将城墙分成了一个个小区域,每个区域之间仅仅用可由一个人侧身而过的“通道”相连城墙内部,数座木头搭造的箭塔随时待命每当有某段城墙被幽州军拿下,防守方便将失落地段塞死,让幽州军无法扩大战果紧跟着,羽箭就会覆盖住失陷的城墙段,将所有活物都射成刺猬
这是高句丽人在辽东城发明的战术幽州大总管清楚地知道此战术的威力当时,城里的人和城外人属于两个国家,所以防守者宁可战死到最后一人也不愿意投降当然,骗取喘息时间的诈降除外
但罗艺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易县的守城者把自己视作寇仇按常理,博陵六郡的原主人已经死了二十余天,由虎贲大将军罗艺接替他来掌管地方,远远比让这些郡县变为无主之地来得好在此兵荒马乱的年月,没有强者统治的地域会乱得不可想象流寇、土匪、豪强,打着各种旗号的劫掠者会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凭空而生,很快将膏腴之土变成一片荒芜
攻击者快速接近目标,像前几天一样,他们在沿途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拦截防守方不发出半点生息,仿佛全部在战斗中死去只有被羽箭射得千疮百孔的军旗还伫立在已经坍塌了的敌楼一角,不住随风飘荡“猎!”“猎!”“猎!猎!…..
“嗖!”数以千计的羽箭从云中扑下,射向易县城头被血染过,又重新干透的土墙瞬间如有了生命般,密密麻麻地“长”出了一排又一排的雕翎层层的雕翎之间,暗红色的烟尘慢慢腾起,进而将天空染成一片昏黄
“咚!”战鼓响了一声后,突然停滞紧跟着,投石车和羽箭也全部停了下来战场突然变得寂静,就像化冻前的冰河般悄无声息然后,呐喊声铺天盖地,冲到墙角下的幽州军竖起云梯,蜂拥而上
他们像蝼蚁一样向城头攀援他们像蝼蚁一样将头顶的危险置之度外他们口中的呐喊声雄壮而苍凉,就像秋天的蟋蟀,发出人生最嘹亮最恢宏的音符他们很快就像秋虫和蝼蚁一般从云梯上掉了下来,巨大的钉板顺着城头直拍而落,拍碎攻城者的天灵盖,肩膀,肋骨,血肉横飞!
攻击方骤然受到打击,节奏猛然停滞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凄厉的鸣镝声打破防守方的沉默千点寒星从城头快速飞泻,正在攻城的幽州军队伍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成队的士卒如被冰雹打了的庄稼般交替着躺倒,一点点红色的血光在人群中绽放,绚丽如春花
幽州大总管罗艺的脸色铁青,快速挥了挥手中令旗呜咽的角声从他身边吹响,几个亲兵七手八脚将一面橘红色的角旗升到旗杆顶正在攻城的将士们闻令快速后退,给投石车让开打击空间,巨大的石块再次从天而降,将破旧的城墙砸得泥土飞溅!
这次守军不再保持沉默,而是用几个小型弩车向攻击方回敬不可否认,他们的射艺非常娴熟,三五根长弩中肯定有一支能击中目标巨大的冲击力将被射中的投石车推得摇摇晃晃正在投臂上的石块失去平衡,左右摆动,坠落木质的车架被扭曲,四分五裂操作投石机的兵卒快速逃远,搬运石头的民壮被木架压住,哼都没哼就变成了一团肉酱
瞬间后,攻击方的弩车奋起报复,将数十支弩箭向守军弩车的隐藏地点砸过去哆、哆、哆,丈把长的弩箭在城头竖起一片钢铁丛林防守方的弩车立刻销声匿迹投石车再次活跃起来,将城墙砸得如雨中的荷叶
又一波步卒呐喊着冲向城墙,竖起云梯城头上,带着血迹的钉板再次砸落滚木、擂石、羽箭,先后登场,毫不客气地收割着生命
城墙下,幽州弓箭手拉动弯弓,进行压制射击羽箭遮天盖地、无止无休守城的博陵军人数远不如攻击者众多,但反击却非常犀利几排羽箭射下来,立刻将幽州弓箭手放倒了一大片趁着头顶上威胁减轻的瞬间,几百名幽州士卒从沙包后探出身体,端起热油迎头浇下数支火把紧随着热油落到幽州军头顶“轰!”烈焰腾空,云梯上的人在火海中哀嚎,躲闪,冒着烟坠落,如同误入灯罩中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