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许勉和几个丫头见到许昭过来,吓了一跳。
二爷这是要过来掐架的么?
待听到里头许晗说请进的时候,才将许昭给放了进去。
许昭手中提着一坛子酒进了屋子。
他的身形十分高大,步伐稳妥,进来的时候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坐在她对面。
许晗看着桌上的酒坛,用眼神问许昭这是什么意思。
他靠在椅子上,姿势很闲适,“正好我无事,许久未和你见过了,喝一杯吧。”
许晗,“……”
那日在书房的时候还看了她的笑话,这会倒睁眼说瞎话,许久未见……
许昭抬了抬下巴,“男子滴酒不沾,也不成样子,你马上要去金吾卫做上官,到时候官场应付,你如何做得来?”
许晗皮笑肉不笑地道,“难道不喝酒,就不能做上官了?再说,我是头,难不成还有人灌我不成?”
“至于其他的同僚,父亲不是说少涉足风月场所么,自然是父为子纲的。”
许昭被她这无赖话给气笑了,“父为子纲,父亲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约会问你不知谁是谁的纲了。”
“你甚时候听过父亲说的话。”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见许晗酒盏里的酒还是满的,“你这是不敢喝吗?我都已经喝了三杯了,你怕什么。”
“这不是有机关的坛子,放心喝。”
许晗沉默,今日的许昭特别的奇怪,竟然来找她喝酒,还这样一杯两杯不断的喝。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基本上许昭喝三杯,许晗喝一杯这样的节奏。
一坛子酒很快就喝光了,当然大部分都进了许昭的肚子。
许昭靠在椅背上,头挂在后头,两眼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屋梁。
许晗本来是想和他玩冷战的,他不说话她也不说,看谁熬的过去。
最后还是她熬不下去了,让人上了茶,“二哥,可还有事,要是没事回去吧。”
许昭看也不看她,而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这里的茶好喝。”
也就是暂时不想走。
许晗只想一拳过去打爆他的头,丫鬟上来的茶分明就是茶叶末子泡的,竟被他说成好喝。
她狐疑的看着许昭,不会是喝多了说胡话吧?
那坛子酒可不少!
还是他在外头碰上什么事了?
可碰到事情来她这里做什么?要去也是去白氏那里啊。
想到从前许昭对自己的那些暗算,还有那张生子方,她突然上前一把掐在他的脸上。
许昭顿时‘嘶’的一声,抬着蒙蒙的双眼看着她,带着些微的委屈,“你掐我做什么?”
这下许晗十分肯定许昭这是喝醉了。
她嗤笑一声,还问她怎么应付官场的人,他自己呢?
许晗收回手,“不掐你,你坐吧。”
反正她不坐了。
她去了隔间的净房洗了洗脸,再出来的时候发现许昭竟然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许昭,你起来,回你自己院子去睡。”
许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她一下,很听话的站起来。
许晗以为他是要回去了,没想到他径直去了边上的床榻上,将她的枕头抱在怀里,倒头就睡。
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脸,“许昭,起来。”
许昭转了个身,面朝里,“你别吵,头疼,要尊敬兄长,让我好好睡一觉。”
之后无论她怎么叫,都不醒了。
许晗抚着额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她眼里,许昭一直都是个心思狠毒,和她抢世子之位的庶兄。
真该让外面那些思慕许昭的闺秀们看看他醉酒的模样。
宛如孩童一般,懵懵懂懂的,再没有平日里看到的如松如竹。
许晗在床边站了一会,忽然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来。
睡吧,睡吧,看许昭明日醒来,发现自己在她的床上,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已经能想象那定然是极为精彩的。
她帮他盖好被子,认命般的走到罗汉床边上,叫了丫鬟送了铺盖进来。
入睡之前,她叫了许勉进来,“你去问问二爷那边的人,今日二爷那边去了哪里,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翌日清晨醒来时,外头天光大亮,罗汉床虽铺了厚厚的被褥,还是很硬,而且她的脚要曲着才行。
这一晚,翻来覆去的,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
还未等她叫人进来服侍,应嬷嬷就抱着熏过的衣衫进来了。
“世子,外头落雪,天冷,今日多穿些。”
许晗跪在榻上,推开窗子,果然外头已经是铺了厚厚一层雪,银装素裹。
她看了会雪,再去看床榻,上头空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她抿唇笑了笑。
“世子,昨日二爷如何会在这里歇息?”
许晗将昨日许昭过来喝酒的事情说了,道,“他倒是起的早。”
可怜她一晚上没睡好。
应嬷嬷服侍着许晗穿衣裳,“可不是,起来的时候一言不发的就出了门去,脸黑如锅底。谁打招呼都不理。”
许晗心头笑的打跌,可惜没能看到许昭的黑脸,一定能让她笑很久。
她和许昭生来就不可能和别人家的兄弟一样,和平相处。
两人这次喝酒,大约只会是唯一的一次。
等到她将白侧妃的事情查清楚,大约就要和许昭撕破脸皮了。
一说到查事情,许晗心里头有些焦躁,她手头的人手,有很多的事情都办不了。
骑驴找驴,她先吩咐许勉去寻访从前大哥身边的那些人,大哥去世后这些人就都出府荣养去了。
先找到这批人,看是否能收为己用。
许勉这段时间被他使唤的团团转,不过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不过三日,就回来禀报她了,
“世子,当初大世子身边的两位嬷嬷如今一位在庄子上荣养,一位已经脱了籍,想来这两个应该都不会愿意回来帮忙了。”
脱籍?许晗蹙了蹙眉头,她怎么没听母妃说起过有下仆脱籍的事情。
许晗示意许勉继续往下说。
“那位脱籍了的嬷嬷姓李,她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嫁给府里的朱管事,后来就在大世子院子里做了管事嬷嬷。
世子去了之后,她就请了王妃的同意,一家脱籍出府了。
不过,她的儿子先于李嬷嬷脱籍出去。”
许勉说道这里停顿了下,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打开呈给许晗。
“世子让我查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回来帮忙,于是我也顺便查了两位嬷嬷和她家人的事,倒让小的查了不少的东西来。”
他指着纸上写的,接着道,“别人家的仆人脱籍出府,要么是想让儿孙走科举,要么就是有大本事,可李嬷嬷家,并没有让子孙走科举的意思。
这就奇怪了。
许晗点点头,是什么让李嬷嬷一家不得已脱籍出府。
宰相门前七品官,李嬷嬷一家都是王府的管事,虽说是下仆,甚至比一般的老百姓还要过的好。
脱籍出去后,李嬷嬷家的儿孙也没有走科举,日子过的肯定不如府里。
她家的脱籍,倒好像是不得已,一定要脱籍一样。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缘故。
许晗没有疑惑多久,三天后,许勉就抱着一叠文书来见许晗。
“世子,这都是关于李嬷嬷家大儿子的卷宗。”
许晗拿起卷宗,许勉擦了擦汗,“世子,李嬷嬷家的事情都查清楚了。”
“她的大儿子当年杀了人,被人当场捉住的,当天审完就画了押,准备秋后问斩的,谁知,隔天就有人来说情了。
就连苦主的家人也出面翻供,说人不是李嬷嬷儿子杀的,是自己碰死的!”
“不仅如此,就连这件案子的卷宗都有人来拿走,不留在衙门存档。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就仿佛没发生过。”
许勉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说道,
“这个卷宗,是我衙门的一个书办那里买来的。
那个书办当时是经手这个案子的人,他当时多了个心眼,在卷宗被拿走前,抄了一份。
本是想着哪天没钱了,就拿着这个卷宗去李嬷嬷家换钱呢。”
许晗一边看卷宗一边感叹,“这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生财之道啊。”
许勉最近在外头走动的多了,指着她手里的卷宗,“可不,这份卷宗,我花了一千两银子才买到的。”
他搓了搓手,“世子,本来是要花两千两银子的,好说歹说被我讲道一千两,我和他说,如果不便宜些,我就去告发他……”
许晗白了他一眼,大约最近他的月例银子又被应嬷嬷给没收了,才想着到她这里来讨赏银。
她拿着卷宗从头看了一遍,愕然的看着许勉,“你确定那书办没骗你?怎么那个出面说情的人,竟然是白氏的哥哥?”
“竟然不是大哥派去的人?”
她听许勉说的时候,还以为是大哥派去的人说情,才让李嬷嬷的儿子免于斩刑……
毕竟,李嬷嬷是在大哥的院子里当差,而且她丈夫还是府里的管事!
许勉凑过去看,也很惊讶于说情之人不是大世子。
“小的绝对没有买错,那书办要真给了假的卷宗,就不怕咱们告发他?他还想在衙门里继续做事?”
许晗又拿出前几日许勉给她的那些文书,细细的看了一遍,重新捋了一遍头绪。
李嬷嬷的儿子先脱籍,然后在大哥去世之后,李嬷嬷就去了母亲那里请示下,全家都脱籍出去了。
而她的儿子脱籍后,去做了生意,一下子就开了两家店铺,虽然说这些年还是守着这两家店铺过日子。
日子并没有多少红火,甚至比不上当年在王府的日子。
那两件铺子的来源是哪里呢?或者,她已经不需要去查证了,必然是出自白氏的手了。
许晗轻轻的抽了口凉气,突然心里觉得愤懑,憋屈的难受,眼睛酸涩的想要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