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叹对那行刑的嗤了一声,便就走上几步直接将我从宋折衣怀里抱了出来,就那么打横抱在手里,像端着一盘装饰精致的烤全羊。
“你要带她回去?”宋折衣问。
李叹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眠眠睡着了,回去睡觉。”
宋折衣还是怂的,那些花言巧语他不过也只敢在我面前说说罢了,李叹要从他手里带走我,不费吹灰之力,他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我,心里凉凉地笑了,剧本还是没错,宋折衣到底是不爱我的。
“对她好一点。”宋折衣只是低着头,如是说。
李叹仍是作一副呆滞木讷地模样,傻乎乎地“哦”了一声,便就转了身,将我的肉身抱出了刑院。
我到底是要跟着自己的肉身,顾不上再看宋折衣一眼,只记得那天院里的红灯湮灭,他手提的那盏宫灯狼狈地落在地上,斜斜拉长了宋折衣的倒影,像一樽古老斑驳的建筑,倒影长长铺在地上,任风吹来,一动不动。
二皇子府里的红灯却总是挂得又高又亮,像个曲终人散的繁华灯市。
这是我的安排,我不喜欢黑漆漆的夜晚。人间距离星月太遥远了,我怀念在仙界的夜晚,半边天的圆月温柔,半边天的繁星闪耀,黑夜只是增添了些许朦胧的色彩,视野却丝毫不会受限。
我眼神不好,夜里出个远门,难道还要劳烦本大小姐亲自打灯笼不成。
只是进了二皇子府,李叹还是没有要将我放下来的意思,他这样抱着我,我就更不能回到肉身上去与他清醒相对了。
我便一直在后面跟着,看着那锦衣玉带的男子端着另一个锦衣玉带的女子,在密密麻麻的灯饰之间穿行,红灯照耀下被夜风吹醒的发丝一扬一扬,这背影这气度,你告诉我这是个傻子?
我不信。
再转眼的功夫,李叹已经到了二皇子府的汤谷咸池,人间管这地方叫浴房。
下人们没见过这阵仗,守在外头不敢进去,我将魂魄从门缝里飘了进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躺在竹榻上的我的肉身,这会儿已经被扒光了衣服。
池里烟气氤氲,李叹被热得拉开了半截领口,正端着手臂绕着我那光溜溜的肉身打转,目光平淡,像在欣赏一头褪了毛的猪。
我真的快要忍无可忍,可我必须得忍,我一遍遍心平气和地告诉自己,只要我的魂魄不在上面,那就不是我,那只是一坨长的像人的肉,跟我没有一文钱关系!
可可可,可那就是我啊!李叹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他盯着我的身体想干什么!
我的魂魄气得咬牙,可我没有牙,我已经离开肉身太久了,方才又被那些该死的小鬼咬过几口,再不回去,幽都那两位索魂的大哥就该过来请我回去喝汤了。
李叹终于在绕着我转到第八圈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开门走了出去,我便是想也没想,一头扎进肉身,胃里便泛起一阵阵腐呕。
天知道那口井里到底泡烂过多少冤魂。
但情况紧急,我只能一边穿衣服一边吐,可这衣服比我吐的东西还臭,我已养尊处优一十八年,恕我实在不能忍受。
我打算扯条布帘裹裹算了,又他娘的险些把房子给扯塌了,李叹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我正被横梁和一堆花里胡哨毫不必要的竹框装饰压在角落里,一身的淤青和擦痕,头顶着一条白布,哇地一声哭出声音来,“我不活了,让我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