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筝公主的房间内景,是照着胡族的毡帐布置摆设的,色彩明艳跳脱,比之江南居舍的素朴典雅别具一格。
十三公子的确已是尽所能的满足她,要什么给什么,不过她所要的,也不过是些少女玩乐之物,也没什么不妥的。
房里的窗子洞开着,开门时一股对流的风穿堂而过,更显得房间中静静悄悄。若筝公主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色彩鲜艳的胡族装扮,本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哥哥的,这时候却静悄悄地躺在床上。
她的膝盖微微弯曲,床褥上有踢打过的痕迹,手指呈无力的姿态落在身侧,隐隐已经有些僵硬的迹象。
门外听到了霍北小汗王悲伤的呼嚎,云间到底需要鼓起勇气,才迈着不沉不稳的步子随十三公子走进去。
若筝死了,被人用枕头活活闷死的,那双因怀着胡族血统而格外深邃明亮的大眼睛,惊恐不甘地睁着,仿佛从没想象过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且就这么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因为已经预料到了悲剧的发生,惊讶少了一些,心里的慌张与惋惜却一分也不会少。云间的手里一层一层全是冷汗,十三公子紧紧地握着她,连他也想不明白此刻的反应该是如何,佯装悲痛欲绝地上去哭一通,还是尽快冷静下来解决事情。
但无论如何,与若筝公主相处了这么久,无论是云间还是十三公子,在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不可能不感到悲痛和难过,但有些事情比悲伤和哀悼更加重要。
那边霍北小汗王仍在为妹子的突然离世嚎哭着,云间微微抬眼看向洞开的窗子,既然没有惊动院子里的侍女,行凶的人必是从窗子逃出去的。
十三公子注意到云间的眼神,正要过去寻找线索,云间轻轻拉了他一下,既然这一切已经经过周密的计划,现在去找一定是找不出什么的了,而云间现在更担心的是计划的最后一环,他们想要把真凶的头衔栽赃给谁。
线索一定还在若筝身上,云间上前走了一步,还没来得及靠近,霍北小汗王已怒瞪着猩红的眼转过身来,一只手按到了腰间的佩刀之上。
十三公子飞快地把云间拉到自己身后,格外严肃地问:“小汗王要做什么?”
霍北小汗王口中狠狠念着“慕容笑”三个字,正欲抽到砍过来时,门外传来女子急切紧张的声音,“放开我,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间转眼,看见绣儿正被几名胡族勇士押着进来,勇士用胡语对霍北小汗王说了些什么,十三公子竖着耳朵听,却也听不懂,云间大抵是能听得懂一些的,原来是他们在院子后墙根底下抓住了这么个姑娘,正鬼鬼祟祟地想要翻墙逃走。
十三公子看向云间,云间实在来不及解释,只能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绣儿见了那霍北小汗王,急忙请求道,“大使大人,是我呀,你,你快让他们放了我。”
霍北小汗王当然还是记得绣儿这张脸的,也记得她是一个温顺乖巧笑起来眼睛眯眯的,像月牙儿一样的小姑娘。
但一场露水之欢,所谓情分是怎么也谈不上的。
“你怎么在这里?”霍北小汗王问。
“我……我就住在这里呀。”绣儿小心地回答,却也没想到,这句话将霍北小汗王惹得更佳恼怒,霍北小汗王只以为绣儿是与云间一般,被十三公子收入府中,当姬妾养了。而霍北从来都是一夫一妻的习俗,本就受不了中原人的三妻四妾,更何况与他的妹子争宠的,竟是这些根本就不配当人看待的低贱花娘。
霍北小汗王愈加动怒,“是你杀了我妹子!”
“我没有杀人,”绣儿紧张地解释,“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说完这句话,绣儿就更后悔了,若她死不承认自己进过这房间,尚有周旋的余地,亲口承认进过房间,就算若筝不是她杀的,她也无论如何逃脱不了干系。
绣儿急得牙齿都在打颤,扭头去看云间,而云间这时候除了尽力稳住自己的心神不栽倒下去,实在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就将绣儿解救出来。她心里已经大概描绘出了这一计又一计的轮廓。
那杀人的人谋划已久,先是在霍北散布流言,称若筝公主在珺王府上受尽欺凌,使疼爱妹子的霍北小汗王亲自赶来金阳城为妹子主持公道。然后以霍北小汗王的名义,送给若筝储冰柜,又利用这储冰柜欲害云间,云间要追查真相,便极容易落入圈套,让霍北小汗王认为是云间害了若筝。牵扯到云间,十三公子必然会护内,两国之间的一场交恶危机,便在这一计之中一触即发。
设计这场阴谋的人是谁,也不难想象,南国之中日子奢华到用储冰柜的,也只有安仪长公主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