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经济(下)
“总有人试图混到这里來,窥探咱们淮安军的秘密,却不知道,真正的秘密,在大江上就能看见,只不过,他们全都是睁眼瞎子而已。”黄老歪心胸一点也不宽阔,用先前大伙在议事厅看他一样的眼光看着大伙,慢条斯理的继续补充。
真正的秘密,不在于炮管,也不在于火枪,那些东西只要能弄到样品,让工匠零敲碎打,一点点也能拼凑出來,在他眼里,淮安军,乃至整个淮扬大总管府,最大的机密,就是屹立在江水中的一架架水车,还有被大伙精心琢磨出來,由水车推动的那些各式各样的巧妙机械,那才是整个淮扬百工坊的灵魂,乃至整个淮扬的灵魂。
只是他这一观点,根本得不到多少认同,几乎绝大部分被朱重九强行拉來的参观者,都被耸立于江面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水车所震撼,直接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黄老歪见此,也不多浪费口水,轻轻笑了笑,带着大伙继续朝制钱作坊走,“大伙注意了,再往里头看到的东西,就只能烂在心里,谁都不能向外说,包括自己的家人,也尽量不要提起,否则,陈、张两位主事,少不得要登门求教。”
“有劳黄主事提醒了,这个,我等自然是知晓。”众官吏心中打了个突,非常不高兴地回应。
陈基掌管军情处,张松负责内务处,二人的在平素议事时,说出來的话份量都不算大,但二人手中的权力,却大得有些吓人,特别是涉及到淮安军的核心机密时,凡是被军情、内务两处联手盯上者,过后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黄主事说笑了。”好不容易才多少挽回了一点儿自己的形象,张松可不愿意给黄老歪当刀子用,趁着黄老歪沒继续借題发挥之前,赶紧插了几句,“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里边的东西,除了你们工局和大匠院的人,剩下还有谁能看得懂啊,,顶多是瞧个热闹而已,想泄密都沒够不上资格。”
“哈哈哈”众人被他的俏皮话,逗得莞尔,平素积累于心中的鄙夷感,也瞬间又降低了不少。
“里边请,大伙继续里边请,留神脚下,江边湿气重,台阶有点儿滑。”张松一招得手,干脆再接再厉,干脆主动替换掉黄老歪的向导角色,带着大伙继续往制钱作坊深处前行。
不多时,众人就进入了作坊内部,放眼望去,只见到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厅,两名匠师带着十來个普通工匠,正围在两座四轮马车大小的铁疙瘩旁比比划划,而两座铁疙瘩旁边,则整整齐齐摆着一叠半丈见方的铅铜板,每一张表面都磨得非常光洁,可以清楚地照见人的影子。
“大总管,黄主事、张主事。”见到朱重九到來,工匠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伙计,主动举手行礼。
朱重九笑呵呵地还了了个自创的军礼,然后大声吩咐,“不必客气,你们该干什么接着干什么,就当我们沒來过。”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大总管前來轧第一刀。”两个匠师俱是从淮安工坊初建时,就跟在朱重九身后干活的老人儿,笑呵呵退开半步,露出身后的机器。
虽然名为锻机,但两座机器的模样,却与最初在徐州拿來锻造铠甲的机器,有着天上地下的差别,每一座通体皆为精钢打造,表面和棱角处皆用砂石细细打磨过,温润如玉,第一座上头照例悬着一个巨大的生铁锻锤,第二座却连锻锤都沒有,代之的是十数根小儿手臂粗精钢棍子,从锻床的顶端垂下來,笔直地深入下面各自的套管当中,就像猛兽嘴巴里的一对对牙齿。
“这是焦大匠,上个月跟主公一道弄出來的新式锻床,原本用來给胸甲上面压花儿,为了压制铜钱,特地又改进了一回,焦大匠和我可是都花了不少功夫。”带着几分得意,黄老歪指着第二座锻床继续炫耀。
“你先别忙着邀功。”苏先生听得不耐烦,笑着打断,“要是一会造不出让大伙满意的铜钱來,看你如何收场。”
“那不可能,只要主公在这儿。”黄老歪最服气的人,除了朱重九之外,就是苏明哲,举起胳膊,赌咒发誓,“我可以立军令状,如果”
“滚,明知道主公不可能杀你。”苏先生一瞪眼睛,将黄老歪后半句话给直接憋了回去。
大伙听了,再度抿嘴而笑,相处越久,他们越是清楚,自家主公有多仁厚,而朱重九却深受另一个时空灵魂的影响,以和手下人平等相处为荣耀,所以大伙在潜移默化中,言谈举止一个个就变得越來越无拘无束,待人接物也越來越自信。
“只要主公在这儿,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題。”论起邀功领赏的本事,张松远比黄老歪专业,趁着大伙笑声未落,抢先开始介绍,“卑职和黄主事、焦大匠三个,在最初造样钱时,其实已经试出了一些门道,锻床的力道绝对够,问題最可能出在板子上,为了让钱更有卖相,焦大匠和黄主事还特地带人重新调整了许多次铜、锡、铅的配比,现在这种,压制起來时最不容易开裂,压出來的新钱光泽也最诱人。”
众人随着他的手势,目光再度落在第一座锻床旁边的铜板子上,果然发现,铜板子的颜色黄中带赤,如过不预先心里有所准备,很容易就将其误认为纯金所造。
“成本如何。”朱重九经常在在百工坊内跟各种合金打交道,一眼看上去,就察觉到板子的含铜量应该远超过了六成。
“主公慧眼如炬。”张松立刻挑起大拇指,满脸佩服地夸赞,“铜大体上占到了六成半,锡一成半,剩下的是软铅,微臣和焦大匠,黄主事三个估算过,虽然这样铜钱的造价会高一些,但比起先化铜水再浇铸,依旧要省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