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城中房屋密集,每逢夏季时自然是暑热难当。对于不耐这暑热的满人来说,每到夏日往往都是最难熬的时候,这入关十几年来,不知多少满人死于这伏暑之中。也正因如此,每到夏时,城中旗人总会念盼着这秋日,每到秋天到来的时候,那清风送爽中,他们都会像过节似的,享受着微凉的秋风。
不过今年,从那热死人的夏天,再到现在,即便是秋风凉爽,但是对于城中近三十万八旗男丁来说,却是一场灾难。江宁陷贼,皇上要御驾亲征,非但汉八旗二十余万五十以下、十六以上的都点了兵,这京师之中的满、蒙,汉八旗男丁,无不是被召集至南苑大营操演,浩浩荡荡的二十余万旗兵便号称三十万,从那时起,便于南苑日夜操练,只待与皇上南下平贼。
尽管这此已经过惯了安逸日子的满蒙汉八旗兵,经过两个多月操练,多少恢复了些许的悍勇之势,可大多数人的心里还是提着心吊着胆,毕竟,这十几年的安逸日子,早就磨去他们大多数人身上的悍勇,尤其是对于那此二十岁上下的八旗青壮来说,他们的身上早就没有了父辈的彪悍。每每演兵的时候,虽不敢叫苦,可心里却祈祷着满天的神佛,保佑”安南将军”达素能一战平定江南,到时候,他们自然也就不用再去江南了。似乎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就是他们眼下的希望。
其实非但普通的兵卒如此,就连深宫中的那位皇太后同样也是如此,无不是对达素寄予厚望,至于皇上于南苑演兵,在皇太后看来,不过只是一时的脾气罢了,所以万万不能让皇上冒了险,为了能把这因为江宁陷落先是吓的要逃回关外,后来又斩桌发誓要南下的皇上安抚下来,皇太后直接命人把其最宠爱的董鄂妃送至南苑,并命人于附近寻得一处大宅作为临的行宫。如此一来,试图用温柔乡把皇上留在京师。她的这个法子倒是成功的把皇上留在了京师,甚至让他有些沉迷于这温柔乡之中。而对于太后来说,只要皇上不南下,即便是沉沦于温柔乡之中又有何妨。
操练了半日的八旗兵卒之后,福临乘着软舆回到回到了位于南苑的”行宫”之中,这座行宫曾是前朝某位国公于城外的别业,入清后被抄入宫中,现在临时充当福临的行宫,平日里除了练兵之外福临便是于此接见臣下,相比于夏日里闷热的紫禁城,福临反倒是喜欢上了这里的夏日的清凉,园中一座碧波荡漾的小湖,每到夏夜时,微风拂园,全不见夏日的闷燥,也正因如此,现在福临反倒是喜欢上了于此避暑,而不愿留在城内局促狭窄的紫禁城中。
当福临从大营中回到行宫之中,董鄂妃见他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便连忙笑问道:”今个可是有什么喜事,乐得皇上这么高兴?”
作为其最喜欢的妃子,董鄂妃很清楚,今天皇上肯定是碰到了什么高兴事儿,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主动问出来正好也让皇上再高兴高兴。
董鄂妃这么一问,让本就有意在她面前显摆着的福临连忙笑道:
“今天在演兵的时候,朕于帅台上指挥变阵,众将无不是夸我用兵颇有太祖之风哩。”
福临的言语间带着得意,大有一副恨不得让董鄂妃看到别人夸他时的模样。即便是身为皇帝也喜欢别人夸奖。
听皇上这么一说,董鄂妃便抿嘴笑说道:
“皇上本来就是太祖之孙嘛,有太祖之风自是当然,那里还要臣下来夸!”
妃子的话让福临连声说道。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做好了一件事,一定是要别人夸了,才会更有兴头。虽是帝王亦不能免俗。这一回朕下了决心非得先平定江南海贼不可,这次朕点集二十余万八旗精锐,不日既可南下荡贼,若是不然的话,这江南的粮饷断绝,到时候无粮无饷,我大清国又岂能维持,即便是到时西南那边即便是把永历小儿的脑袋给取来,又有何用?只怕到时候那海贼当直不经打,被达素打了个落花流水,朕反倒是没有了南下荡贼的机会!”
也许是因为今天被人夸奖了一番。所以现在他反倒有些期待着南下。期待着通过南下来证明自己的武功,证明他是太祖之后,有则不逊其祖的军事才能。
作为的妃子的董鄂妃,自然不知道这些军国大事,既然皇上高兴,她也高兴,嫣然笑道:
“哎,可真还是这个理儿,若是皇上南下的话,想必得让奴才们去瞧瞧,皇上那时候一定是很威风的。”
妃子的话让福临顿时哈哈大笑道:
“若是达素平定了海贼,到也无妨,毕竟是于国有利,到时候,朕便在这南苑大开庆功宴,那个场面将会更热闹,更威风!”
这会福临整个人可以说是得意极了,大有一副,现在江南已经平定的模样。颇是兴奋的他又继续说道。
“朕受命于天,我大清既然能入主中原,便是自有天命,此次达素这一去,定能扭转局面,这西南平定亦在眼前,待到江南克复之后,想来那些汉人自然也就知道顺应天命了,到时候朕便可以安然高枕而卧,做一个太平天子了。”
高枕无忧,太平天子!这些年来,对于他来说。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居正统。早就习惯了,自称天子,承以天命。完全没有了刚刚入关时以夷奴汉的那种惶恐。十几年来对汉人的屠杀和铁腕,使得他和其他的旗人一样,已经习惯了,对于汉人的奴役。甚至之所以想当然地认为这就是天命。甚至于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旗人的天命就是奴役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