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凌非晨看到凌妈妈时,却一点都不像恨她的样子。他要是自己不想活了,有的是办法死,这大概是下下策的一种了。”
“哎,对,今天来单位的时候在门口碰到王候权了。那货躺在传达室不起来,被张大爷拎着就给扔出去了!”李承平突然补了一句。
想想如此喜感的画面,众人哄笑,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光。张大爷是今年刚刚退休的老刑警了,手底下可都是真功夫,到年龄的时候死活不想退,领导特意给他安排到传达室发挥余热,他也知道政策要求,他必须得退,所以便宜委委屈屈得去了传达室,天天正闲得脑袋长蘑菇呢,有人送上门来还能讨得着好?王候权这一次可踢到钢板上了。
剩下的午休时间就在说说笑笑中度过,郭建峰刚刷完饭盆回来,他的手机便欢快地叫了起来,接完电话,他叫上文沫匆匆开车去拘留所:陈景治招了。
拘留所的日子,不适合所有人。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心理压力,陈景治明显消瘦,身背上青筋都突出来了。他显然已经等得很心急,见到郭建峰进来,哪还有几天前的冷淡,张嘴急急解释:“警察同志,我没杀人,我儿子,不是我杀的。我还没、没那么冷血。”说到最后,他羞愧得低下头。
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可是却在得知儿子将死时踌躇再三,选择放任,实在难以启齿。可是形势比人强,他不说是不可能的。既然钱已经得不到了,他再清白不保,以后还怎么生活。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闷声开口:“我儿子,是自杀。”
自杀?石破天惊一般的消息!文沫第一反应就是陈景治又跟他们说谎了!她与郭建峰对视一眼,虽然都带着满满的怀疑,却谁也没有打断陈景治的话:“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想再让他治了。跟孩子他妈吵架的时候就让他听见了。这孩子是个心思重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想要自杀的念头。”
“一年多前,他妈病了,高烧四十度不退,烧得直说胡话。我还得上班,干我这工作的,你也知道,找个替班的不可能,所以只要天没塌下来,该去就得去。孩儿他妈一个人在家,儿子不敢靠她太近,被传染了的话,以他的抵抗力,下一个病倒的就是他,而且会比他妈严重得多。孩儿他妈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喝口水都够不着。我第二天早上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小睿坐在他妈卧室门口,显然一夜没睡,而孩儿他妈体温一直没退,我匆匆送她去医院,都不敢想是不是会烧出后遗症来。”
“当天他妈住院,我回家拿换洗漱用品,小睿就跟我说,让我去给他买份意外险,保额多一点的。我觉得那是乱花钱,小小年纪的哪来那么意外。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说他想制造一个他杀的假象,能让我骗领到保险金的。这样即使我不去干背尸的工作,我们两口子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了。”
“我骂他胡闹,让他回屋休息。以为他一个小孩子家家随便说说,过几天也就忘了。可是后来他反复提了好几次,还威胁我不买就不吃药。我害怕他一直执拗下去,想着不过是一笔钱打水漂,就去了。买了个二百万的意外险,摆到他面前,他才恢复吃药。”
“一年很快过去,期间他又做了一次手术,我的压力很大,脾气也渐渐不好,有的时候真希望他就些死掉了才好,他真的是个大包袱,压得我喘气不过气来。就在一个月前,他告诉我他准备好了。”
陈景治突然抬起头来,眼神空洞:“你们知道吗?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准备好了是什么,他说又补充了一句,我准备好去死了。呵呵、”他笑出声,语气中充满悲凉:“我的儿子,比我小二十多岁的儿子,在我面前说,他准备好了去死。”
“可恨我还沾沾自喜,终于要解脱,并且可以得到一大笔钱,根本不曾阻止。”
“小睿选择自杀的那天,我其实想过要回家去阻止他。所以我家附近的监控拍到了我。可是我是个懦夫!我在楼下站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满脑子都是那二百万,那么大一堆钱,然后就一步也迈不动了。”
“第二天回到家,果不其然小睿死了。我的心痛只有小小的一阵,更多的是窍喜。仿佛无限美好的新生活在向我招手。我只是,没想到。”陈景治轻轻叹息,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但文沫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是没想到,警方会把他当作嫌疑犯,才让陈智睿精心安排的他杀骗局曝光。
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陈智睿是自杀,前面有两起相似的案子,他又刚好在做完手术,又可以开心快乐得活一段时间的时候死去。不得不承认,这小伙子对人心的把握有超出他年龄数倍的精准。
难道就像刘梅花之死一样,陈智睿的死与前两起也不是同一人所为?这也太凑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