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泰勒来说显然一种折磨,说不定他是因此才故意找那个伍尔夫的不自在,如果被打死,就缩短了他这一天的耗时;对方也很清楚他的目的,所以不肯帮他“解脱”。但他为什么不自挂东南枝呢?
答案可能要等他复活之后才能揭晓了。看他那么激动,应该还会缠着我们的。我们决定等他一天,在获取更多信息之前,暂时留在这座塔里。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隐身术对当地人似乎无效,我们的“性别特征”在他们眼中也很容易辨认,所以就不出去招摇了。
我们切碎了几只水果,纯是为了试试看明早会不会变回去;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打算享用这里的饮食——当地人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还不得而知,还是慎重点儿好。另外我们在彼此身上各留了几道痕迹。用于试验我们是否也会被“重置”。
夜幕降临,城市才真正热闹起来,在那之前我们度过了相当安逸的一个下午。流浪者的故事勾起了维兰的一些童年回忆,但他想不起这个故事是听来还是看来的了。不过很显然,故事的含义并不单一。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这个故事的主题是贪婪和不敬神,现在仔细一想,好像并非如此。”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流浪者,说他永不满足也好,“恃宠而骄”也好,其实都是自然而正常的人性。当他的愿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再实现,幸福感必然会逐次下滑;歌颂神明的时间越来越短,正诚实地反映了他的内心。
从这个角度说,或许我不该对旁边这位爷百依百顺——想到这点我忍不住瞄向他;结果他显然也想到同样的事。风骚地飞了个媚眼过来:“哼,看来不能轻易对你太好。”
我心里一囧,决定脸上不动声色,默默地收回目光。他很快按捺不住,将我推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撑在两边居高临下地观察我,我努力平静地与他对视。
“你就没什么话要说?”他假装不满地撅起嘴巴,柔润且肉嘟嘟的唇瓣看上去很欠吻。
我越看越想贴上去,主动攀着他的脖子啄他的嘴角。他笑起来,小声说“想糊弄我?”不过还是托住我的脑袋热烈地回吻。
几分钟后我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在下面,骑坐在他腰上解开他的黑色衬衣,把他的上半身结结实实摸了个遍。温暖而光滑的皮肤在我手掌下微微战栗;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含笑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目光热辣而充满期待。
“你真的太完美了……”我认真地轻声说,“你给我的一切,在以前根本是我不敢奢望的,所以在学院的时候我一直没有试过接近你,除了最后那次。现在我知道。你不仅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而且是最可爱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每个声音,每个念头……都是那么可爱。”
这些话其实挺肉麻的。但的确发自肺腑;他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从脸颊到脖子渐渐染上一层红晕。
“我是有多走运才能拥有你,”我皱着眉想了想,“说不定我上辈子特别特别惨吧,对下辈子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忍俊不禁,撑起身子来拥住我:“可能没有下辈子了,宝贝,我活多久你就得活多久。”
我们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他重又想起刚才的事:“如果我对你若即若离一点,你会不会对我更有兴趣?”
“我刚才也在琢磨同一个问题。”我坦承,“不过啊,你觉得我对你还不够有兴趣么?”
“不够不够!”他哼唧着撒娇,“你对我已经够若即若离的了……你要满脑子都是我才行,还有要对我更主动。”
“你是说爱爱的时候。”
他可爱模式全开,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可是我要矜持啊,”我毫不矜持地说,“怎么开得了口。你要领会我的暗示嘛,不过我觉得你领会得挺好的……我真的很喜欢。”
他张开修长的四肢像章鱼一样把我紧紧缠住,美滋滋地说:“我知道。”
“你真的很棒。”
他害羞起来,笑眯眯的不吱声。
“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美妙的事……我大概永远也不会腻的。”
他开心地用鼻子蹭我,小声说:“我也是。”
“所以啊,其实那个流浪者的故事很有漏洞,”我正色道,“如果照它的意思,一般人几乎是没法得到幸福的,因为欲望永远得不到满足;但是你看看我们身边,很多人生活得很幸福,哪怕物质上并不丰富。”
他听得一脸认真,问道:“这个故事不具有普遍意义?”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想了想,“里面有个细节让我想不通,如果他真的得到了至爱,怎么还会纠结呢?拉上她一起走不就是了。换作是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儿我都甘之如饴。”
他愣了一下,似乎之前并未想到这一点:“你是对的。那家伙一定没有得到他真正想要的。物质上的满足,自我上的满足,没法真正填补一个人的空虚。”
“所以他无法快乐的根源,不是因为欲壑难填。”
他点点头:“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感受到爱。”
“爱是很广泛的,可以对人,也可以是某种爱好,所以单身的人也未必不幸福,”我一边想一边说,“只有‘爱’才能真正让我们充实起来,否则不管得到了多少,都不会满足。”
“‘我所要的一切只是爱’,”他念出一句著名的唱词,撇嘴一笑,“那故事是个陷阱。”
整个故事的叙事一直在往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方向上走,让我们一看就自以为明白它在说什么,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其实却被误导了。
“‘占有即损失’……”他沉吟道,“还是想不出这句话能在哪里派上用场。”
“我倒觉得,咱们不要主动牵强附会比较好,”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心里的疑虑说出口,“我同意你的看法,那故事可能是个陷阱,如果真是那样,也就是说你从小知道的东西都未必靠谱。或许我们不该盲目相信任何权威,哪怕是……默示录给出的箴言。”
“你提醒得对,”他骤然严肃起来,“要走出这里,还得靠我们自己一点点找线索分析,我们得更相信自己而不是默示录,箴言只能作为参考,不能被它捆死。”
“嗯……我只是随便说说,”我不太放心地说,“我也不知道箴言到底可不可靠。”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安抚地摸了摸我的脑袋,“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