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回过神,有些怔然地看着眼前跳跃的篝火,说道:“崔斯特之树……就种植在秘都法术学院的奥术研究所中央,我没有去过奥术研究所,不过崔斯特之树长得太高,隔着内城的城墙都能看见它的树冠——上面悬浮着很多研究平台,除了研究平台之外还有悬空的观察台,每年有三天时间可以供人参观。
“这棵树……每隔几年就要变一次颜色,我头一次看见它时,是粉色的,我还以为是满树的樱花……后来它正好开始落叶,整座秘都、漫天满地都是她的叶片,从城北流淌进来的玛瑙河支流会覆盖满粉色的叶片,当它流出秘都时,就变成了一条粉红色的河流。
“绯红说都是那群奥术师和生命研究所的人没事在搞鬼,整天都对着这棵树研究它究竟是怎样活了这么久的,对它做实验,对它恶作剧——而崔斯特之树温柔地接纳一切,当它承受的魔法力量达到界限时,它就会变色,然后将这些力量储藏在叶片中,凋零出去……当春季再次来临时,它会重新焕发活力,得到一场新生。关于崔斯特之树的叶片蕴含幸运魔力的说法,大抵就是因此传出去的。”
这场回忆在埃文娓娓道来的话语中告一段落。
修伊特摆弄着他手中的叶片,这枚叶子像其他任何榆树叶一样普通,狭长,轮廓分明。
法师低声说道:“我的手上,就是一枚崔斯特之树的叶片,通过特殊魔法保存下来。它辗转经过很多人的手里,才最后成为了我的收藏。”
“可惜我当时没有保存下来粉色的叶片。”埃文笑着说道,“听闻粉红色也是非常罕见的,到现在大约也能卖不少钱?”
“价值连|城,圣骑士。”修伊特淡淡说道,“当今世上,再也不会有新的叶片诞生了。我手上的这一片,来自三百年前,最后一批健康的树叶。”
埃文的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低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那棵树已经死去了么?”
大奥术师拧动手中的叶梗,看着这一枚历经了三百年时光的普通树叶来回旋动,低低说道:“距今七八千年前,教廷开始第一次围剿秘都崔斯特。七年后外城被破,崔斯特之树成为内城的保护|伞;当时的法师守了这座魔法之都十二年,终于被叛徒所击破,整座秘都被教廷付之一炬……那也是第一批被烧死的法师——他们称之为‘净化’。”
圣骑士沉默了下来。
法师继续说道:“崔斯特之树没有死,第二年春天,它从灰烬里生出了新枝。三十年后,秘都崔斯特光复。又一百余年后,教廷再次覆灭了秘都,崔斯特之树被几千名劳工日夜砍伐,始终屹立不倒,最后由当时唯一的龙骑士带领着无数骑士,硬生生将其拉倒……崔斯特之树的树干现在仍倒在废墟中,至今没有腐朽过。
“又过了几千年后,崔斯特之树遗留在土地中的根系再次发芽了,它从一棵小树苗开始成长,当时遗留的法师成立了‘光复会’,秘密地培养崔斯特之树,他们蛰伏了八百年,最终重建了秘都崔斯特。
“就在距今三百年前,教廷再次开始了‘圣战’。最后一位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带领的队伍攻破了秘都崔斯特。崔斯特之树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八千年的历史,几次浮浮沉沉,说起来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繁盛与衰落,荣耀与绝望,就被轻描淡写地叙述完了。
修伊特对埃文说:“你见到的应当是最初的崔斯特古树。它自由生长了不知多少年,在最辉煌的时期,见证了秘都崔斯特最辉煌的历史,然后才随之一起落幕。”
埃文发出一声百味杂陈的叹息:“八千年……”
“八千年了。”修伊特说道,“法师依然在努力挣求一丝希望。每一个法师都想亲眼看见秘都的荣光,都想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能够自由追求真理,而远离所谓的信仰之争,远离被追逐捕杀、被迫隐姓埋名的日子。”
“这曾经是每一个法师都拥有的日子。”埃文低低地说。
修伊特淡淡地笑了起来,这笑容中并无苦涩或悲伤,只是有些许感慨地说道:“圣骑士,你从一个黄金的时代,跌落进一个黑暗的时代了。”
大奥术师将崔斯特之树的叶片仔细地收起,接着取出了一个盒子,说道:“这件东西本该在今天上午就交给你,但你出去找德鲁伊了……下午时我对它做了一点附魔。”
埃文看了修伊特一眼,没有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端倪来,便接过这个盒子道:“里面是一个‘惊喜’?”
圣骑士晃了晃这盒子,接着便打开了它,看见里面是黑天鹅绒衬着他的翡翠耳钉——曾经不幸被萝丝卖了出去的那枚耳钉。
埃文将这耳钉取出来,抚摸过上面翠绿无暇的翡翠时,感觉到了熟悉的附魔气息。
——大奥术师在里面封存了他的魔法能量。
精灵拉开兜帽,将这枚耳钉钉回了它原来所在的位置。
修伊特静静看着他的精灵耳朵——它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有时修伊特会觉得埃文和人类没有太大区别,除了异乎寻常的美貌和……嗜魔瘾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