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有人在观众席上尖叫道。
但紧接着,他发现没有人跟着他喊叫,所有人像是忽然静了下来,只有一阵尴尬在无声当中蔓延。
劳森站立不稳,似乎因体力消耗过剧而一阵晕眩,他勉强支撑住身体,定神道:“我有罪,我宣誓效忠父神,却失去了贞洁。按照戒律,我已经没有资格留在父神的神国当中。”
他将自己手上的权戒缓缓摘下来,这个动作缓慢又带着颤抖,当权戒终于被剥离下来时,劳森又踉跄了一下,一手扶着椅子勉强站住,继续说道:“在教皇冕下的文书到达之前,我要求最后一次行使红衣主教的权利——”
“我请求‘圣谕的裁决’。”
“什么是‘圣谕裁决’?”埃文转过头,低声询问修伊特。
而法师低声回道:“红衣主教的特权,用来保命。他们很快就要请出负责裁决的圣人塑像,届时只要走一个过场,就能证明圣人认为劳森罪不至死。”
就在两人说话间,法官席上已经交换过了意见,而台上剩下的主教们议论纷纷。
有人从高台上跑下,交给劳森请求书函。而劳森将自己刚褪下的权戒印在上面,同时签下自己的名字。
法官重新取得这书函后,认真核对,最终高声说道:“莫阿*院同意红衣主教劳森阁下的请求,这场‘圣谕裁决’将依照这份请求,请出骑士道八领袖——暨正义的裁决者——暨‘黎明’圣者的干预。”
“这是哪里来的荒谬规矩?”埃文低声道,“一具塑像,如何说明劳森罪不至死?”
修伊特淡淡道:“塑像只不过是个借口。圣谕裁决的本质不过是世俗王权,对至高无上的神权做出的妥协;凡是教廷高层人士在被世俗法律审判,或将被执行死刑时都有权请出裁决,这是他们用以保命的特权。”
圣骑士只感到一阵荒谬,更想不到劳森居然恰巧选择了“黎明圣者”来做这个借口;然而他仰头看去,观众席上一片肃穆,似乎所有人都感觉不到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高级神职人员的性命是无比宝贵的,凡人的法律不能宣判他们的死刑,只有神国的谕旨才能——这个观点早已深入人心。
法院中一座特殊的石门被打开,数名士兵从里面走出,推着一具大约两人高的大理石塑像——所谓的“黎明圣者”便被放置在了法院的正中央。
埃文和修伊特同时仰头看去,这雕像一手拄着剑,一手托举着一把镀金的天平。
法官仍在高声宣读关于“圣谕裁决”的律法。当危险似乎结束以后,他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现在宣读着神圣的法律,他就又恢复了那个威严高大的法官形象。——就好像宣读一张纸就能赋予他足够的能量似的。
两名士兵搭着特制的阶梯走上去,在雕像托着的天平两端各放下一根来自雉鸡的羽毛。
精致的天平微微一晃,很快恢复了平衡。
而此时法官说道:“罪恶的灵魂将轻于生命本身的重量,而罪无可恕的灵魂会比羽毛更轻。”
他取来一张用圣水浸过的羊皮纸,在上面用红墨水写下劳森的全名,接着将羊皮纸卷起,示意士兵放到天平的一端去。
士兵取下一边的羽毛,将这羊皮纸放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天平立刻晃动了一下,显而易见地倾斜向了羊皮纸的那一端。
所有人屏气凝神,法官宣判道:“在今日的裁决官‘黎明圣者’的注视下,本次圣谕审判即将终结,斯蒂凡·劳森先生的罪行未达死刑,关于他的审判将移交上级法庭——即圣都科伦纳教廷第一法院进行裁决。”
接下来便是等待记录官结束冗长的文书记录的时刻。
一切井然有序,没有人提出这种儿戏一般的宣判有多不合情理。
埃文上前两步,直视着上方高台上端坐着的执法者和主教们,他的目光深具威严,以至于他们都莫名停下了动作。
“这是什么鬼东西?”埃文直截了当地伸手指着那座雕像和那具天平问道,“告诉我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你!”法官瞠目结舌,“这是骑士道八大领袖之一,是数千年前就被封圣的——”
“我知道这雕像的名字。”埃文冷冷打断道,“我只想知道,一具雕像有什么权力决定一名罪人的判决结果?你们坐在这个法庭上,相信的究竟是一场祷告,还是道德、法律和正义的伸张!”
渐渐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一名主教起身主动说道:“阁下,来自圣人的判决难道不比我们凡人的律法有效吗?”
底下一片附和声。
埃文难以置信,摇了摇头道:“开什么玩笑,你们制定和完善这些法律这些条款,难道不正是为了推翻这种以个人的主观意愿进行的判定吗?一张羊皮纸重于一根羽毛,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就能够证明一个人的罪孽轻重?这是在拿生命和法律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