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捕当真是任小卜。
小时候她的这个本领在南理贵族儿女中大大有名。丰隆皇帝给她的公主封号‘玄机’、还有让她去浑仪监当值,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只能中周边而无法破要害’,让她的神奇大打折扣,玩笑足够可是远无法成事。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本领的缘故,她天生就异常容易饿、困。前者还好说,没吃的时候就是煎熬难耐、但想饿死也不是件容易事,可是‘困’意上来,就会无法抑制的睡去,一如当年阴家栈中,守着血腥现场、忍着恶臭熏天,她照样睡得香甜。
听着任小捕‘坦白’,宋阳笑得合不拢嘴,不是想让她做什么,就是觉得有趣:“怎么不早对我说?”
任小捕摆了摆手,她是真觉得这没啥:“又没有真正用处,倒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给你用过两次,阴家栈那次是你太咄咄逼人,惹得我实在不服气,不露出些厉害本事,让你瞧不起。”
咄咄逼人有些夸张,但那时候宋阳身上确实带了份淡淡的强势,“第二次嘛,猜出你有结义兄弟…是突然见到你,心里太高兴,得意忘形了。”任小捕自己也笑了,又继续道:“还有,这个本事不光没用,还邪姓得很,有报应的!从小到大,每次用过不久都会出事,要么突然大病一场,要么就是无妄之灾,最莫名其妙的那次报应,我在花园里跑,绊在一只过路兔子身上,摔得昏迷三天,险些没醒过来。”
绊兔子摔跤,这种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任小捕说到这里,咯咯地笑了起来,继续数道:“阴家栈那次也一样,黄昏的时候调运念头猜出蛮子内讧,转过天来腿就被死人打断了。”
说起了往事,小捕甜甜蜜蜜,坐进了宋阳的怀里。宋阳还有些纳闷:“青阳城那次呢,那次没事吧?”当时两人重逢后,就经常见面,直到殿试有了结果后才暂告分别,这其间从未听说她出了什么事。
提及此,任小捕忽然一跺脚,表情像笑也像哭,古怪异常:“就数那次事儿最大,没过几天失身了!”
……短暂相聚,同时也是个小小的调整、缓冲,三天之后宋阳接到任初榕传讯,红波府那边的设计她已经完成,开始着手准备‘实际工作’了,宋阳也不再耽搁,和小捕辞别后出城与顾昭君汇合,启程赶赴燕子坪。
在宋阳身边又多出了一个人:秦锥。他是任初榕从小捕身边‘借来’、又调配给宋阳的,暂时充当双方的联络人,这样一个角色必不可少,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就是秦锥。
曰夜兼程赶路,几天功夫赶到燕子坪,正是黄昏时分,宋阳没急着进入镇子,而是去了镇子边缘、山溪秀集居的那片密林。与秀木之主木恩见面后,宋阳把事情仔仔细细地对她说了,木恩那张老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眸子里凶光闪烁,既有兴奋、更有浓浓血腥……等到夜深了、小镇沉底陷入沉睡,宋阳才进入燕子坪,脚步无声动作迅捷,沿着大街潜入民居,,直到三更时分,他走过了小镇上除了自己家外所有的人家,连县衙都没‘放过’,又仔细想了想,确定再无遗漏之后,返身回了自己家。
敲门上响起,很快小院内透出灯火,小九睡眼惺忪来开门,哑巴忠心耿耿,扛着巨大的独脚铜人守护着她…乍见主人回来,小九霍然大喜,但丝毫不敢忘了规矩,一边眉花眼笑一边施礼问安,起身后转身就往屋里跑:“公子深夜回来,一定累得紧了,我这就去烧水…”
宋阳伸手拉住了她:“不洗澡。这次还带了个老朋友回来。”说着,向自己身后一指,顾昭君双手对揣袖中,笑呵呵地走来:“小丫头,还认得我不?”小九啊了一声,又忙不迭地请安:“顾老爷是小九的恩人,小九每次拜佛祖时都会求他老人家保佑顾老爷长寿富贵,又怎么会忘记。”
小九嘴巴甜,顾昭君哈哈大笑,说了声‘乖孩子’,跟着对身后手下一点头,后者会意,微笑着递上来一只瘦长的铁匣,顾昭君继续笑道:“专门带给你。”
小九口中道谢,目光却望向了宋阳,显然是要征询主人的同意,宋阳失笑:“不用问我,快收下。”
顾昭君不见愠怒反倒赞许,点头笑道:“就应该这样,否则丢了姓顾的门风。”
小九笑嘻嘻地接过铁匣,触手时肉眼可见,她轻轻打了个激灵,跟着咋舌道:“匣子真冷。”跟着打开匣子一看,立刻欢呼了一声,而后小脸上有浮出一份感动,对着顾昭君再次敛衽施礼:“谢谢顾老爷的赏赐,小九…”说着,眼圈儿居然红了。
顾昭君混不在意,摇头而笑:“别那么小气,就是串冰糖葫芦么,犯不着掉眼泪。”
小九最爱吃的糖果。
冰糖葫芦不稀奇,可串糖葫芦的山楂是北方秋末的果子,想在夏天找来绝不是容易事;同样,糖葫芦就只在北方冬天才有得卖,因为冰糖易融,气温稍高就会化开……现在就是夏天,南方的夏天。
不用问,顾昭君手下有精通阴寒内力的好手,靠着精湛内功始终‘冻’住铁匣。这一路行程快快一个月,一个人绝对做不来,应该是几位好手轮流运功。
不过是一串糖葫芦,手笔却当真大得很了。顾昭君家败了、人亡了、但架子永远不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