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中当然清楚,控制不了钱,干得再好,赚得再多,也与自己无关,下一步,他要建立海水养殖基地,那是很花一笔投入的。因此,跑海鲜的钱并没有完全上去。比如,每次途中损耗,可大可小,多报一点,那钱就转入总公司的帐外帐了。比如,新增加的那部分瞒着外甥女,那次说是跑亏了,但没亏得那么多,趁机又从正帐里掏了一笔。
不过,这盘帐外帐,并不是他一个人掌握,永强和倒把明都清清楚楚。
他说,我不是为个人。
他说,我只想手里有钱更有话语权!
至少,他认为,这次高书记屈服于他,就是因为手里有了话语权。
这两个月,高书记调了几笔钱,他才懒得不过问去处,肯定又是浑水摸鱼,派发一些给其他人,自己留了一部分。你高书记留进了自己的口袋,我张建中却是为边陲镇的发展,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不言而喻,如果,真出状况,我张建中不怕查,查出来也只是挪用而已,但海水养殖基地办起来了,组织上总会考虑我挪用的机动。
这些事放在今天是不允许的,是会严办的,因为,经济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许多事情都要规范,然而,在经济起步时期,摸着石头过河,许多事更看违规的动机,动机是好的,钱又没进自己的口袋,组织上还是会宽恕的,甚至认为,这才是解放思想。
那时候,太需要解放思想了。
外甥女曾问张建中上调的那几笔钱该怎么入帐?张建中说,你该怎么入就怎么入,这是你的事!你不是会计吗?外甥女就把帐入到用剩的那笔抗灾救助款上了。
月底,高书记一看总公司的帐,气得鼻子都歪了。
“你会不会入帐?这几笔帐怎么入到这来了?应该入到总公司的开支项目。”
外甥女却据理力争,说:“这几笔款明明是你用的,跟总公司有什么关系?总公司的开支一笔笔都很清楚,都是用在业务上的。”
“张建中没跟你说清楚吗?这几笔是上调款。”
“说了啊!是你调的啊!你调的当然要归入你那笔钱的开支了。我问过财政所的老会计了。我是按他教的去做的。”
“你有没搞错?你还要不要到处宣传,让世界都知道这些事?”
“我没有宣传!我不会总要问吧?把帐入乱了,我是要负责的。”
“没人要你负责!”
“现在不要,以后会要,年底查帐会要。”
“我不要就没人要。”
如果,不是外甥女,他立马就把她撤了。我一个镇委书记,花哪的钱不行?还要花自己弄回来的钱?
“把帐都给我弄回来。”
外甥女很委屈,想你又不说清楚,发那么大火干什么?要说错,也是你的错,你没交代清楚怪我啊!但她又觉得他太霸道了,人家张建中辛辛苦苦赚的钱,吃顿饭你还罗罗嗦嗦,你一拿就拿一两万,也不知拿去哪里?每一次,钱都是她交到高书记手里的,他连个白条都不打,谁知道你是不是装进什么口袋了?
回到总公司,她嘴里还在叨叨。
倒把明不跑省城的话,很少呆在总公司,这天凑巧在,便问她是不是被骂了?被谁骂了?
外甥女回了他一句:“不关你的事!”
她很有点害怕这个劳改犯,很不清楚张副镇长怎么把他招来的了?他每次来总公司,又只有自己的时候,她总想方设法躲得远远的。
倒把明却凑到她的办公桌前,趴在桌上看她,说:“你不会是被人哭了吧?”
“哭你的头!”外甥女用帐本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手劲很大,他又没防备,不仅脑袋被拍痛了,下巴也磕在桌上,上下牙发出一阵声响。
“哇!你这样是可以要人命的。”他一手摸脑袋,一手摸下巴,“如果,我牙齿把舌头咬断了,是会死人的。”
“死了你这劳改犯也是为民除害!”
倒把明却一点不生气,反而“嘿嘿”笑。他早就习惯别人“劳改犯,劳改犯”地叫他了,只是觉得,从她嘴里骂出来,别有一番味道,别人是骂得狠,她却骂得嗲,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你不知道杀人偿命吗?劳改犯也是一条人命。”
外甥女横了他一眼,说:“劳改犯的命不值钱。”
“你看看你帐本里的钱,有一半是我跑省城赚的。”
“张副镇长不让你跑,你能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