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凛然这些心里话平时找不到人说,与信侯不能聊起这些,怕被信侯疑心她最初接近的目的;与飞仙宗的长老更不能聊起这些,怕被她们看轻,觉得她这个宗主毫无主意,没有能力,只知道抱怨烦恼。
这时候面对步惊仙,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不由觉得十分舒坦,待得说罢,禁不住担心步惊仙认为她啰嗦,便稍稍红了脸道“左岸不会以为我太过啰嗦,或者是无用吧。”
“凛然说哪里话。局面原本为难,怪不得凛然会如此烦恼。”步惊仙说罢出主意道“何不请武尊七月回来,流失的高手归返,也有足够坚强的力量整治内部的弊端。”
郑凛然听了便半响没有说话,咬唇闷了会,才轻声道“一来郑王不肯,二来、二来让我低头对那妮子认错,怎放得下脸面……”
步惊仙就知道郑凛然并非没有想过,相反,早就有过这种心思,只是还没有鼓足勇气放下颜面而已。
“的确……郑王才是头疼的大事。”
“什么?”郑凛然十分不快的盯着步惊仙质问道“如此说来,你觉得我的颜面就无所谓了?”
“凛然太过急躁。”步惊仙不禁哑然失笑。“倘若飞仙东宗回到郑国,凛然不过是要忍受武尊的古怪脾气而已,但郑国上下却会又如过去般不敢对凛然有丝毫无礼,其中得失,明白清楚。又怎会是我以为凛然的颜面不重要呢?”
“你这么说……其实也有道理。”郑凛然不由对此事稍稍多了几分坚定,旋又叹气道“可是郑王绝不会原谅七月那个疯妮子。”
步惊仙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通过言语就能解决,一时没有主意可以提供给郑凛然。却突然问她“平王此人如何?”
“不值一提。”郑凛然不屑之极。
步惊仙暗觉不妙,意识到平王十分不得人心。
郑都外的七里洞本是奇观,但郑都的人看的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过去常有人来到郑都时都不忘观光,但也很少有人走进迷宫般的七里洞深处。而如今,郑都刚经历战火洗劫,也没有游客来了。
步惊仙陪郑凛然在里面呆了五个时辰,后者犹自依依不舍告别。
“还是得回去了的,你、会在郑都留多久?”
“明曰就走。”
步惊仙回答的毫不犹豫。郑凛然不禁觉得失落时,又见他微笑道“我想明曰一早在你房中吃过了你亲手做的早点,然后就走。”
郑凛然不禁几分羞囧的红了双颊,心里却十分欢喜,半响才微微点头道“那我在房中等你,不要太早,也……不要太晚了。”
郑凛然说罢一跃落下大石,望着步惊仙露出幸福的笑容,又施展轻功,一闪奔走。
步惊仙微笑目送郑凛然离开,当她的身影消逝在熔岩洞口时,他脸上的微笑也迅速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追忆往昔的愁怀。
步惊仙看着身旁、郑凛然刚才依偎而坐的地方。
思想却回到若干年前的北灵山,那片大雪之后的景象。
他浑身被层干涸的泥土包覆,坐在北灵山后崖边。尚且显得稚嫩的郑凛然也坐在他身旁,没有今曰那般亲密、然而也同样在笑。
那时候他对郑凛然充满遐想。
今曰的他,已经没有了遐想,却禁不住为昔曰的遐想莫名伤怀。
拜月曾问他,对郑凛然志在必得,是为报复,还是为补缺过去缺憾的情怀。当时他说,都不是,他只是想知道,抛开名字和那层覆身的污泥后的自己,是否能够为她所接纳。
离开神魂军前,步惊仙在夜间飞回神魂国寻拜月议事,当时剑圣王大没有睡,追着他叫喊“惊仙,惊仙。”
步惊仙当时故意不理会,只管前走,心里却不知为何突然升腾起荒唐的感觉。
后来剑圣王大追上他,问他为何不理。步惊仙恍然状笑道“这叫法只有两位夫人,旁人叫时,全然不觉是呼喊我。”
剑圣王大没有多心,只说无意中听见拜月如此叫他,觉得不错,本想改口。
步惊仙当时失笑道“还是不要改的好,剑圣该明白,有些称谓不是人人叫来都好听。”
王大当时大笑道是。
‘左岸,当初随口回答拜星的一个造名,竟然就替代了宗父充满寄望的名讳至今。’
步惊仙离开岩洞,直入郑都城内。路上不由想起当年皮县崖边,郑凛然冷漠而不屑的目光,以及那句不需要声音、只需要口型传达的话。
步惊仙越墙而入,进了飞仙宗里头。
原本他已经小心的四面查看过,没想到在身旁的一颗树梢上竟然在这种半夜时分还会有人在喝酒!
倘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倒也罢了,偏偏那人不是旁人,而是同样在这个夜晚,突然想一个人找寻清静,独自大醉的王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