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夏承玄,在凄风苦雨中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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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回到灵端峰。
雨打桃花,细碎的粉色花瓣碾在泥土中,艳绝也感伤。
她一路行来,手一挥,桃花林中便飞出一坛桃花酿,封泥被灵力激荡射出,而坛中酒顺着雨水穿肠而过。
阮琉蘅平生善饮、善品,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心情去饮酒,她曾一直认为牛饮者鄙,浇愁者哀,可到了这个地步,她竟也只想去渴饮杯中物。
是软弱?是逃避吗?
不,阮琉蘅很清楚,某种诡谲的力量,已经在慢慢接近自己,接近太和……那是夏承玄很早便察觉到的阴谋的味道。
她饮酒,然而眼睛却越来越清明。
她的思路从立危城听闻林画从沉睡中醒来开始梳理,林画的一颦一笑,甚至每一句话都重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完全没有破绽,只除了一点——林画百多年来,未得寸进的修为。
她不愿去怀疑师姐,但是以林画的资质和心性,再加上寿元丹等丹药的加持,她不可能还停留在原有的修为。那么,为什么林画不晋阶?是她不够刻苦吗?不,不可能,师姐一直是她的榜样,而且是最为要强的女子。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是她因为某种限制,所以困囿于金丹期。
这种限制,也许就是事件的真相。
而夏承玄就是这段事件风波的主角,若不是在燕国小镇上,夏承玄与她说了那一番话,恐怕阮琉蘅真的要对夏承玄起疑。
他们都想到过对方会出下一招,只是不曾想到,这一招,却是由林画来出。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一幕……为什么要让她最亲近的两人相残?
一想到林画,阮琉蘅便握紧了手中的酒坛,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酒坛上,轻轻颤抖着身体,压抑住细细碎碎的哭声。
人间种种不甘、不平、不公,是心魔之源头。人间人之遭遇,是心魔之源起。人间生死轮回,是心魔之源本。
其根源,仍旧在人心。
你若细细剖来,哪怕是最刚强的太和剑修,也会有一颗柔软的心。
这颗心为亲朋、为宗门、为人间、为太和之道而跳动,哪怕是伤痕累累,也丹心不改。
……
阮琉蘅坐在桃花潭边的巨石上,石下的酒坛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当她饮过最后一坛时,已将所有情绪都藏在心中。
这最后一杯,祭师姐英魂。
而现在,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阿玄,还等着我去救。
我定不会让幕后之人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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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玄已经是第二次入玄武楼,可这次接待他的却不是当初那个看上去很凶恶,实则人很亲厚的邱昕真人,而是出身青弭峰的雷懈真君。
雷懈真君同样也是青年男子的样貌,面皮白净,鼻梁挺直,只是眼角有一些纹路,可见平时是非常爱笑之人。
回忆一下青弭峰的道统,似乎他们都比较喜欢笑着出剑,笑着掩藏杀机,是整个太和道统中,杀戮最重,也是最邪门的一脉。
可雷懈真君此时却没有笑,他看向夏承玄的目光,是平静而审视的。
与乐良曾是他弟子无关,当乐良败于夏承玄之手后,他甚至还当着诸弟子的面夸赞了夏承玄一番。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一名堪称良才美玉的弟子,居然会是残害同门的罪徒,且事实依据确凿。这样的弟子,会直接交给在玄武楼任职的元婴期修士看管。
雷懈真君是被临时调度过来,否则等待夏承玄的将是林画真人的好友之一北极峰鸿未真君,别看这位鸿未真君在朱门界一战时表现得温文有礼,但却是最重情,林画真人曾与他幼年有恩,只怕听到林画陨落的消息就已经狂暴化了。
是纯甫神君将雷懈真君顶替了鸿未真君的班位,在雷懈真君接管夏承玄之前,他只说了一句:“保住他性命。”
雷懈真君豁然警醒。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句预言——“太和剑修,彼岸门陷”。
难道这名金丹期弟子竟与预言有关?
虽然“天演之变”的预言早已有之,但太和弟子除了将禁魔石佩带在身上外,并无不妥,对他们来说,应对这预言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
雷懈真君垂下眼眸,他已经隐隐预感到更大的风浪,将要席卷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