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放手大掠民船的计划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了,坏消息似乎跑的比光速还快。当知道太平军正在到处搜罗民船之后,从平南到梧州的粮船都让船东们顺水道弄到广东去了。根据罗大纲搜集来的情报,现在从平南到梧州这一块的船只就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而且只要太平军有向东的意思,这两三只会很快流窜到广东去。
真是猜中了开头,猜不中结尾啊。杨秀清没有想到自己的谋划居然被这种近乎可笑的方式破解掉了,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智商了。不过他在平南到浔洲玩的那一手倒是征集了不少船只,今明两年广东缺粮的大势已经形成,也是时候告别广西。
杨秀清正胡思乱想着,侍卫就告诉他那位洋兄弟又来了。虽说世界上洋兄弟到处跑,但太平军里只有一位洋兄弟,那就是法国人马赖神父。
马赖一直在尝试着把太平军从永恒沉沦的异端苦海里拉出来。他所有的努力最后的结果都是可耻的失败,太平军的战士们一直有一种非常淳朴的逻辑,既然上帝在西边生了个儿子,那在我们东边生几个儿子也是理所当然嘛。你们这些让上帝看不上眼的法兰西人嫉妒我们天朝上国有上帝儿子站脚也算是能够理解,谁让上帝没有派他的儿子到你们那里去呢。
这种你们反对洪天王完全是因为嫉妒的逻辑在太平天国将士中很有说服力,每次马赖尝试说服太平军将士回到正确的天主教信仰道路上来的时候,最后结果基本上都是大家非常宽容拍拍老马的肩膀,一脸你明白我懂得的表情,潇洒的拍屁股里去。
连续的失败挫败了马神父传教的热情,杨秀清听说最近一段时间马赖基本上已经停止在下面普通小兵那里传教的活动了,改为和各级军官搞好关系,他不仅经常出现在下级军官们聊天的时候。而且经常以军事大国国民的身份提出某些建议。杨秀清不明白军事大国国民这个身份提出的建议有什么说服力,实际上他也不太同意法国是军事大国。法兰西有很多值得骄傲的领域,比如他的思想,比如他的文学,但军事方面嘛,哈哈,还是算了。在杨秀清看来法国人在军事领域的表现比意大利强不了多少。
马赖这次拜会杨秀清的时候,他发现杨秀清依旧在读书,这位太平军实际上的最高领导人大部分时间都不像是一个指挥军队作战的将军,而是一个有大量文案工作要做的官僚。马赖看见杨秀清的时候,杨秀清大多是在看书或者处理文书。
杨秀清正在看的这本书是从周天爵本人那里弄来的珍本,明刻本的《传习录》,阳明心学那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就出自这本书。说来挺有意思的,儒学到了大清基本上是程朱理学混一寰宇,老周头居然是相当少见的心学传人。不过可惜没学到祖师爷收拾宁王的三分本事,让太平军欺负的连珍藏的书都丢下了。
真是胡闹台,兵凶战危,兵凶战危,这个周天爵怎么还拿着这种书乱转悠啊,好歹拿个孙子兵法也算是应景啊。杨秀清对哲学一向不太感冒,哲学的确很好,但是这种升华自我,陶冶情操的好事还是办完了正事再去干,随身带着阳明先生的书固然拉风,可要是正事都耽误了还潇洒个什么劲啊。
实话实说,虽然周大人办事不太靠谱,但在心学上面的水平还是很高的,他在这本《传习录》上那些用魏碑体写就的批注看的杨秀清这个粗人都是心里痒痒的,若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