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些人并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但是无家可归的他们,觉得普罗塞的话仿佛拥有未知的魔力,听着他的声音,就连失去一切之后的悲痛都能被安抚。
告慰亡者的呢喃低语,对生者的悲痛同样有效。
普罗塞没有阻止这样的人流形成,他按照计划中的,踏足大地上的每一片战场,收敛为他而死的战士的灵魂,让他们自血肉的痛苦中安息。
不知不觉间,人类社会中流出了这样的传言。
有一位神,他美貌的脸庞不为人所见,但美好的形态却仿佛指路的明灯,吸引着人类卑微的目光。
他路过的地方会长出白黄交错的鲜花,花朵的芳香有幸留在他的衣摆,而他说出的话,能让人看到幸福。
“简直是胡说八道!那样的神根本就存在在幻想之中!真正的神是什么样子?真正的神都在奥林匹斯山上活得放浪形骸。”
亚伦特的国王德伊斯特拉连连发出冷笑,作为仇视众神的君主,每年给神庙祭祀的那些贡品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还说什么神的言里能够感觉到幸福?
简直狗屁不通!
妻子被拐走,儿子也不是自己的德伊斯特拉国王表示,神这种东西就该扔到地底下然后被狠狠踩上几脚,接着千刀万剐!
因为他一点儿也不幸福!
对国王陛下一谈起诸神就歇斯底里的表现,他的臣民都可以理解。
不管怎么说头上染色的男人都这样,他们要用包容大度的心来接受平时还是很睿智精明的国王陛下的。
从能让信仰浓厚的臣民接受他们有一个不敬神的国王陛下可见,德伊斯特拉还是很有手段的,而且他也从未傻到公开表示对奥林匹斯众神的不满。
但是当这位旅行的神灵来到他的国家前,要他忍着生理性的厌恶直到他走人,哦不,走神的耐心他也还是有的。
就是那几天,国王陛下的后殿总是能听到摔东西的声音。
“什么?他不走了?”
德伊斯特拉掀桌,他暴怒的指着窗口外面的城墙高声喊道:“你说他在外面施展神迹,所以国家里的人们大部分都不工作了?”
侍官无奈的躲过陛下太激动而喷出的唾沫,冷静道:“是的,他们都去听神灵的教诲,并失去了工作的心情。”
“到底是怎么样的教诲能让我治下最勤恳的人民变得疲懒!”
德伊斯特拉焦躁在原地转来转去,不敢置信的大喊。
侍官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办法回答陛下的问题。
最后还是他自己不爽的一握拳头,说道:“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然后侍官默默看着他们的陛下雷厉风行的跑出宫殿,他从窗口弯下头,还能看到德伊斯特拉骑着马离开的背影。
“这样可以吗?”
一旁的随从小声的向侍官问道,随后在对方瞥过来的一眼中噤声。
侍官看着城外逐渐渐变成白黄交错的景色,不动声色的按住心口,那层薄薄的衣料下,是一只镀银的十字架。
“我的主,虽然不能见您,但愿您的灵与我们同在。”
他在心里真挚的祈祷。
像侍官这样隐藏身份,在王国的各个阶层担当要员的十字信徒有许多,他们都在用自己的力量庇护着倍受迫害的同胞,并且从未遗忘歌颂□□。
当德伊斯特拉赶到的时候,正是普罗塞在众人的歌声下让城外的原野都开满繁花的时候。
“让让!让让!”
他推开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艰难的出现在人前,也看到那位让他的臣民不思劳作的神到底是怎么样的家伙。
说实话,有些意外。
德伊斯特拉被对方的眸子扫过,那种感觉就像是和友人在最热的天气里跳进河里,爽快玩闹一场之后的舒爽。
而那头虽然不说,但他很得意的金发,应该格外被阳光所喜爱。
因为那些本来就没有实体的虚幻光线,正在他的发间跳着细碎的舞蹈,这让他有种和阳光欣赏同样美景的感觉。
总之……这是一个不像神的家伙。
在德伊斯特拉的印象里,神总是做着夸张的事情,而且还总是会掠夺凡人手里本就不多的东西。
好比如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想到这里,眼神变得阴沉。
他的妻子还好,不过是被宙斯强_暴生下了死婴,然后被赫拉埋到城池之外的地下。
但是比起早就知道下场的妻子,他的女儿才是真正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知道是神把她带走了,还是遭遇了不测。
德伊斯特拉每一天都近乎在希望和绝望的两种想法下折磨过活。
他不知道是不是还要残留着希望的相信着自己的卡珊德拉还活着,但又觉得自己早该放弃希望,承认女儿应该失踪死去的事实。
这样完全是众神塑造的悲剧,也难怪他会仇视众神。
越想越是深恨的德伊斯特拉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他召集城边的士兵,把那些祈祷中的人们围了起来,当然也包括最里面的那位神。
在全是憧憬敬慕的视线里猛然夹杂一道森凉仇恨的目光,只要被注视的人不是死的,恐怕都会去看一眼。
普罗塞自然的去看了,然后发现了那名正直盛年,但眉宇间已然能看出老态的男人。
他的眼神微动,一瞬间了解到对方眉宇间的仇恨恐怕还有着对众神挥刀的憎恶。
但他直到对方打断这场本该肃穆的安魂仪式,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普罗塞停下安抚灵魂的神力,不断抽枝发芽,意图开满大地的繁花在即将漫过视野边缘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对那名男人说道:“亚伦特的国王,我会赦免你的罪,所以安心说出你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