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巴格里奥尼枢机生气地说:“唉,我们的圣父可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他触动的利益太多了,”朱利奥说:“而他的观念又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基础上——他似乎认为,只要身居高位,就可以为所欲为。”
“因为他曾经服侍过我的父亲,亚历山大六世。”艾弗里平静地说:“没人能够不为那种权势与荣耀动摇的。”
“稍安勿躁,”朱利奥说:“事情还未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呢,巴格里奥尼。”
“如果您确实有什么想法,”巴格里奥尼枢机唉声叹气地说:“就请说吧,别再折磨我这个老人了。”
朱利奥笑了笑:“当你发现你的床铺被一只恶狗占领了的时候,你该怎么做呢?当然,很多人都会说,我们可以用刀剑与火把把它驱走,但若是时间与状况不允许——就如我们现在这般,我们的力量还很薄弱,而且我并不准备那么快的将它显露在世人眼前,而罗马,梵蒂冈宫,又是我们不愿意看着它们在战火中损毁的,就如一张昂贵又精美的床榻——即便可以驱走恶狗,主人也不希望它遭到刀劈火烧,不是吗?”
巴格里奥尼枢机忍不住搓了搓手,跺了跺脚,露出了无奈而又焦急的神色。
“好吧,我直接点说,我准备给这只恶狗一些饵料,譬如说,一块美味的烤肉,把它引走。”
“但什么样的饵料能够引走路易十二呢?”巴格里奥尼枢机急不可待地问道:“那可是一个比查理八世还要贪婪的家伙,而且他为了这次战争,准备了五万人的队伍,据说他为此向国内的贵族,包括他的王后,布列塔尼的安妮借了一大笔钱,如果没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他根本不会心动的。”
“当然是实实在在的,”朱利奥说:“那不勒斯,如何,有足够的诱惑力吗?”
巴格里奥尼枢机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那不勒斯,朱利奥,”他喊道:“但那不是西班牙人的领地吗?”
“是啊,但就在近期,西班牙内部将会发生一场巨大的变故,现在的那不勒斯总督,特拉诺瓦公爵,贡萨洛将军必然会立即返回国内,他一旦走了,西班牙人群龙无首,有着五万军队的路易十二此时入侵,想来不会遭到太大的反抗。”
“什么样的变故能够让他不顾那不勒斯?”巴格里奥尼枢机下意识地问道。
“大概就是……”朱利奥说:“神圣罗马帝国的马克西米连一世,收买了西班牙的西斯内罗斯枢机,联合一些对西班牙女王胡安娜一世不满的贵族,以疯癫为理由废黜这位女王,然后将他的长孙,查理推上西班牙国王的位置,并且以此为契机将西班牙并入他的统治之内吧。”
这个消息如同雷霆一般打在巴格里奥尼枢机的头上,他有那么几秒钟怀疑这个消息是否真实,但他也知道,朱利奥.美第奇绝不会拿这个来和他开玩笑,他晕乎乎地走了两步,瘫在了一把椅子上,过了一会后,他才有气无力地问道:“如果,”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么路易十二或许确实有可能放弃罗马,去攻打那不勒斯——当然,前提是他不能知道尤利乌斯二世已死。”
“是的,”朱利奥说:“也只有这个,能够让他改变之前的主意。”
“但……”犹豫了一会后,巴格里奥尼枢机迟疑着试探道:“西班牙的女王胡安娜一世,不是您的保护人之一吗?”这位女王可以说是异乎寻常的慷慨与虔诚,而她看朱利奥的眼神是完全做不得假的。
“作为一个信徒,她当然是可信的,“朱利奥微笑着轻轻摇头:”但作为一个女王,她也有她的职责啊,巴格里奥尼,在西班牙与葡萄牙发生争端的时候,她前来觐见我的老师庇护三世,那时她就知道为了避开我对她的影响,而有意不见我——当她必须把我和尤利乌斯二世一起放在天平上衡量的时候,我被舍弃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她并未完全放弃她对我的义务,她是承诺了,要建一座修道院给我的,也就是说,无论我落得了怎样的下场,至少性命无虞。
但相对的,她更愿意让一个西班牙人成为教皇,巴格里奥尼,据说她与贡萨洛将军,甚至已经择定了那个人选呢。”
“不是我不愿相信,”巴格里奥尼枢机问道:“但若是这个消息来自罗马,我知道您必有渠道,但西班牙?当然,若是我暂时还无权知晓……”
“没关系,”朱利奥说:“我难道还能怀疑您吗。这个要感谢艾弗里。”朱利奥一边向艾弗里.博尔吉亚温和地点了点头,假如不是艾弗里将属于博尔吉亚的最后一点力量交给了他,他也无法那么快的探知西班牙宫廷中的种种隐秘——博尔吉亚家族来自于西班牙,虽然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成为了意大利人,但还是有一些留在了瓦伦西亚。他们在西班牙也一样有朋友,有敌人,为了确保西班牙的两位共主不会因为旁人的诽谤与谣言对他们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恶感,博尔吉亚借助着财势与权力,在宫廷中也安插了不少眼睛与耳朵。
虽然在博尔吉亚家族覆灭后,有相当多的耳目都遇到了不幸的事故,或是拒绝再为这个家族服务,但还是有一些人,依然愿意为他们做事,而结果就是贡萨洛一离开女王胡安娜一世的接见厅,他与女王的对话就被抄在一张小纸条上,并且拴在信鸽的脚上送出了西班牙。
巴格里奥尼枢机犹如一条缺水的金鱼那样张了张嘴,许久才终于叹了口气:“女人,这就是女人,一群多变而无情的魔鬼!”
朱利奥笑了:“不,你应该说,君王。”他说:“巴格里奥尼,统治者们才是最为善变而又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