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过了半个小时，白袍人又恢复了自然超脱的态度，以长者的身份与我说话。

我老老实实答道：“是的！这几年我们见过几次，在茅山时候，是他帮了我一次。前不久，她随她爷爷陈眉龙老先生一起来茶花峒。最开始陈眉龙反对我们在一起，后来经过我们努力，陈眉龙答应我们暂时在一起了。”

白袍人点点头：“陈眉龙？他很顽固，怎么会轻易答应你呢？”

我心想，可能是我和陈思的决心打动了陈眉龙，但转念一想，情况并非那么简单的。陈眉龙的态度发生改变，是经过一夜之后，才变化的。我的态度有些关联，但是最重要的可能是陈思。

陈眉龙疼爱陈思，不忍心离散自己的孙女和情郎在一起吧。

我忐忑地说道：“或许是因为他疼爱孙女陈思吧，不忍心拆散鸳鸯。”

白袍人道：“萧寒，你是大人，我也不瞒你。方才陈思来你房间找金尸出去的时候。我一时好奇，便用心看了她的面相和骨相，也看了她的气色。细细一推算……”

白袍人忽然顿住了。

我顿时心慌：“先生，请你直说无妨。”

白袍人道：“面相可能会变化，但是骨相不会变。陈思尚有七年寿命，七年一到，必死无疑，地府判官无法改，十殿阎罗难挽回，大罗神仙也无力。”

一个成年人，因为季节、气候、饮食、心情等因素，面相会发生变化，但是骨骼长成，骨相不会变。白袍人是看了陈思骨相才做结论的。

盲人需要摸骨才能算出命中变数。

白袍人却不需要，只要看一眼，便可以断出命格。而且是不会变的骨相，意思便非常明显了。陈思七年之后，便是大限之时。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我一定把他当成江湖骗人，然后再暴打一顿，打碎他的牙齿，可是这话是白袍人所言，那么就不言而喻了。

“什么叫做地府判官无法改，十殿阎罗难挽回，大罗神仙也无力。”我脑袋一片空白。

“萧寒，你是聪明人，何必再问呢。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而已，向来这种天机，是不能泄露的。”白袍人道，“我也只是……提醒一句。”

判官难改，阎王难救，神仙也无力，合在一起就是七年后，陈思必死无疑。

我忽然想起十几天前在茶花峒斗蛊虫的情形，金蚕蛊受我控制，不会怎么伤害陈思的，可是那晚上陈思忽然咳嗽吐血，样子很可怕，陈思不愿意我看到，让谢薇把我支去烧水。

也就是那晚，在茶花峒溪水边上，陈思本来说要告诉我一件关于她的事情，可是最后却没有说出来。

陈眉龙见孙女吐血咳嗽，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忽然改变了想法。

种种征兆合在一起，难道说陈思早已知道自己还有七年阳寿的事情，但是又担心说出来会让我难过，才把这个秘密吞了回去。

至于陈眉龙忽然改变想法，应该是不愿意孙女最后这几年过得不开心吧。

我恍然大悟，一时之间，又感觉到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整个陷入一种绝望之中。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捉弄人呢，捉弄完萧山和谢薇之后，现在又要来捉弄我和陈思了吗？

老天爷啊，难道我萧寒吃过的苦还没有吃够吗？

老天爷啊，如果非要一个人死去，让我死去好了，不要陈思好不好啊，我愿意把性命给她的。

老天爷……

我只觉得胸口不舒服，憋屈得很，一口气不畅，剧烈地咳嗽起来，忽然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渐在地上，鲜血落地，一片乌黑，更可怕的是，鲜血落地之后，竟然散出一股薄薄的冰霜。

白袍人见到冰霜，脸色大变，又看了看我脚上的绷带：“萧寒，你别再乱想，否则你有性命之忧的！”又对着阿木喊道：“阿木，醒来。你来帮忙，把萧寒的绑带解开！过来刮骨！”

白袍人一声喝叫，沉睡过去的阿木当即醒了过来，依照吩咐，跑了过去，从一旁白袍人所带的包袱里，取出了几把锋利的小刀。

白袍人扶着我：“萧寒，你什么也别想，你被九幽寒气侵身，伤到了全身的骨头，要是再不救治，必死无疑的。”

“必死无疑，什么意思！”我看着白袍人，“我身体很好，没什么问题啊，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吐出一口鲜血而已。”

白袍人问：“阿木，今天萧寒在郭家村，与什么虫子斗法了吗？”

阿木道：“是的，具体是什么虫子，我也看不清楚。只是看到外面蒙着一团白色雾气，怪冷的。雾气里面的状况，只有萧寒自己清楚。”

我稍微清醒了一些：“是一只黑虫子，散出一种寒气。这种寒气，与一般冬天的寒气不一样。在一点上，我吃过大亏。”

“真是天不亡你啊。”白袍人道，“那寒气的确异于大自然中的寒气，而是一种九幽寒气，乃是九幽深处的寒气。那虫子就是吸食这种寒气而成的，你斗虫之前，右腿受伤，露出大块的伤口，寒气在斗蛊的时候，顺着你的腿骨传遍了全身骨骼。可你为了对付银僵，吃下了龙魂花，暂时压住了进入骨骼里的寒气……”

九幽寒气，这名字听起来甚是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萧寒，我们在雷公洞的时候，抓过一种通透明无骨的寒鱼，那鱼身上就有九幽寒气，当时你可冻了好长时间，有几次还做了噩梦的。”阿木说道。

阿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在雷公洞地下河里，的确有无骨寒鱼，为了冲击，捉了一些回来吃，过了好久才习惯那寒气带来的伤害。

“没错，你因为龙魂花的缘故压住了寒气，所以一直没有察觉到九幽寒气的异样，连我也没有察觉到。”白袍人说，“可是你听到陈思的消息，一时着急，气血攻心，吐了鲜血，这才告诉了我，你身体已经岌岌可危。当真天不亡你啊。我还想着要不要告诉你，陈思的情况的。看来说对了……”

我黯然想到，是因为陈思吧，因为她我体内的寒气才会被白袍人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