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脸上肿了一个大包,细细看去,是方才被林雨霏和小武二人撞见后,匆匆忙忙逃离的张家护卫,他摸索着被摔疼的屁股,一边念叨着疼,一边抬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方才果真是认错人了。
“林小姐呢?”
“你怎么被捆到树上了?”
两人同时发了问,看得旁边不明所以的岑可宣目瞪口呆,摸着头左看看,右看看,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认识。
那护卫咳嗽了一下,站起身笑道:“多谢这位小哥的救命之恩,小人真是没齿难忘。”他整理了一下衣物,这才解释起来,“小人知晓家主有难,匆匆逃离此地寻求救兵,想要解救张家于危难之中,可惜天意弄人,小人刚走出此宅不久,就被一群镇里面赶来的白袍人给抓住……”
“他们竟然另外还来了人?”小武怔住,面露诧异。
“来者领头的,我听他们唤他宴十三,另外一起的,还有一个道人和一个和尚,他们二人说话很是奇怪,向我询问了一番宅内事态。但是……”他话锋一转,语调变得高昂起来,“我是谁?我对家主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那是誓死效忠,万死不辞!”他拍着胸脯,声音愈发激动,“我知他们心怀不轨,自然不愿意说,他们就把我捆了起来。”
“只会欺负人的混蛋!”他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这群王八羔子,可把我折腾死了!”
小武和岑可宣相视一眼,暗自好笑,皆明白他没有实话实说,他若是什么都不曾透漏,三清门的人还会只是把他捆起来挂树上?恐怕恰是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对方怕他通风报信,这才有此举动。
“总之,两位真是再次解救了小人的一条性命,他日相逢,必定涌泉相报。今日……”他四处看看,瞧见四下再无旁人,“今日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两位后会有期。”慷慨激昂地千恩万谢后,这人摸了摸屁股,再次脚底抹油,溜走了。
“他连名字都没留下,还涌泉相报呢!”岑可宣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好笑地直摇头。
乌云已经逐渐占领了整片的天空,凉风开始夹杂着极细碎的雨丝,树枝轻微晃动,千万片翠绿的嫩叶随风婆娑,白墙立于身侧,隔离了那错落有致的宅院,也隔离了所有的人声。
一切都显得静谧,可是……这般的安静,在此刻似乎有些过分了,以至于令人生出了些许不安。
“这么久了,我得回去找找那大小姐,她那性子一旦坐不住,定然四处乱跑,这别苑里今日可不大太平……”小武猛然想起方才见过的花瑶,心里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发慌,“我得尽快去找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他不安地戳着手,暗中想着,这大小姐可别和他一样,撞到那个爱用毒的女人才好。
转身抬腿就要走,忽然发现岑可宣立在原地没动,他有些奇怪地道:“你怎么了?”
“嗯……”岑可宣低着头,目光漂移着,抬头看了看天色,阴云密布,眼见就要下雨,再耽搁的话,若大雨倾盆而至,恐怕只能呆在这里,好半天也回不去了。她犹豫了一下,道:“我……就不去了。”
发现小武很是不解,她心里有些愧疚,斟酌着词句解释道:“我如今已经见过寒越,便再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过两日我兴许便要回洛阳,所以……所以就暂且不能与你同行了。你若见到林小姐,记得替我传句话,就说……”她迟疑片刻,然后笑了起来,“就说日后我会去找她的,今日你们便不用管我了。”
“你和寒越一起来的?”小武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猜测她应是急着去见谁,否则才相见怎么就急着走了?这姑娘虽有时莽撞,但其实胆子很小,若没有人护着,恐怕此刻只会揪着他不放才是,哪有和他分道扬镳的道理。
“不是。”岑可宣摇摇头,笑道:“总之,我该走了,过段日子,你还会回碧柳园吗?”
还会回碧柳园吗?这个问题小武不久前才想过,他随着御景山庄的人北上,理由无非有三,一是被楚天黎一路追捕,想要摆脱,二是怀里揣着寒越的玉佩,心有忌惮,三是当时差点被白景枫剑杀,为了活命。
谁知短短一段时日,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为了赏金一路抓捕他的楚天黎,不知为何死在了明宵剑下,而战战兢兢揣着的玉佩,也卖给了岑可宣,她与寒越一见面,关于玉佩的事情,他便可以撇清关系,不再忧虑了。
而他的师父,也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同他诀别,与相爱之人退出江湖,销声匿迹。并且,他刚刚得到消息,远在洛阳城的白景枫,已经率先出发,离开洛阳城往北方去了。
“我暂时不会与你同行了。”小武最后如此说道。
“我想,我这番回洛阳,也会很快动身北上。”岑可宣闷闷地说道。
两人同时沈默了下来,面对着面,谁都没有再说话,头顶的树叶随着风来时哗啦啦地响,小武的窄袖黑衣,岑可宣的亮色新裙,都被吹得翻飞如云,他们都知道,此次一别,恐怕再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