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祖父背着他的行李:一堆碎布衣料和9个面包、一皮囊的水、一把军需官配给的锈迹斑斑的铁剑,还有那个骑士的头盔与佩剑。
他带着这些东西爬上了光溜溜的马背,一瘸一拐的走到山谷里去了。
这个时候春天已经结束,夏天的下午让人昏昏欲睡。祖父一路打马走过了芳草萋萋的溪流,他的马蹄踏碎了野生的草莓,红红的汁液像是大地流淌的鲜血。缓和隆起的山坡上均密的长着草,草的尽头是一些峻拔挺立的树林,那些树林填满了山谷剩下的地方。整个天空一片湛蓝,云朵从北边被风吹过来,懒懒散散的映着阳光。这是祖父去接受他的领地时的景象。那个地方没怎么被打理过,小路断断续续的在树林子里面蜿蜒,在接近村庄的地方,路上铺上了青石板,祖父在走出树林子的时候仔细的端详了这片土地,他后来一直跟我说,他当时感受了无比的安详。几个月的可怕战争以及听闻的帝国的残暴已经让祖父对外面的世界比较失望,现在他只想好好的经营一片农庄,过上安稳的生活。
他走进村子的时候,路过了一条石板桥,在桥上面他向一个小姑娘打听当地领主,也就是以前的那个骑士住在什么地方。为了让小姑娘接受他,他递给了小姑娘一个木头雕的小玩意。
小姑娘说乐呵呵的说:“跟着走。”
那个小女孩穿的很寒酸,但是显得很快活,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没有鞋穿。
他在天擦黑的时候他走进了一幢木头房子,小姑娘进去喊来了她的妈妈和两个姐姐,她们后面跟着一个胖女人和一个老头。
祖父跳下马来,然后崴了脚。这引起了女主人以外所有人的哄笑。女主人稳住了气氛,打量了一下祖父,疑惑的跟祖父说:“年轻人,谁会在天黑的时候拜访一个领主呢?我家的大人不愿意见你。”
祖父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头盔,头盔上的毛羽是白色的,上面污迹斑斑。女主人似乎极力得不想承认她认识这个头盔。祖父抢前一步:“夫人,我想领主愿意见我,是吗?”
女主人愣愣的盯着那个头盔,几年前,她亲自去镇子里买来了新的毛羽给头盔换上;几年前她在黎明前把头盔擦亮,在头盔里面衬上软布;更早前,她的丈夫从苏诺的铁匠那里订购了这幅头盔,他戴上的时候得意洋洋的样子她现在都记得。她记得这个头盔。
“是的···请进来吧。”
老头子得到命令,挽上袖子去牵马了。胖女人接下了包裹,大声的吆喝在窗户边上偷偷观看、窃窃私语的女仆们开始做饭。
吃饭的时候,女主人给祖父介绍了他的三个女儿,每听到一个女士的名字的时候,祖父都站起来行礼,当他向那个领路的小姑娘欠身鞠躬的时候,那三个女孩嗤嗤直笑。但是整个过程里,祖父都注意到女主人忧心忡忡。饭毕,女主人说三个女儿该休息了,大女儿会意的领走了她的两个妹妹。
女主人在炉膛边上详细的询问了关于他丈夫最后的时刻的情景。祖父说:“那个勇敢的男人在几千人的注视下带着骑兵威风凛凛的把长矛端平,从左到右的横穿敌人的战线,极大的扰乱了敌人的部署。他战斗了一个下午,杀死了至少5个罗多克人并且击伤了更多人,最后精疲力竭的被敌人围困,最后像一个英雄一样战死在战场上。”
其实,除了死在前线上这一点以外,其他的都是祖父杜撰的。那个乐呵呵、胖墩墩的老好人是在巡视补给线的时候被冷箭射穿了胃,在死前他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被自己的胃液腐蚀了内脏,直到死亡。从始至终那个年人也没有杀死一个罗多克人。
他这种人本该在领地上钓钓鱼;看一看从学者那里买来的厚墩墩的书;养上几只猎犬去打猎;亲手举办女儿们的婚礼;然后带着老伴去女婿家串门排遣时光。但是他在一腔豪情之下带着o个男人跟着大军走了,为了甚至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理由。
女主人说她很光荣,丈夫死得很得体。
其实真实的情况她不敢去想,因为她那温和的丈夫甚至不会骑马呢,他那骑士的封号是继承来的。她知道面前的年轻人在骗他。但是几年来支撑庞大的家业让她已经变得干练,她不愿意在她无能为力的方面上纠缠。她直接切入主题:“我想你来不仅仅为我家带来这个不幸的消息吧。”
祖父尴尬不已,口不能言。女主人问祖父,他打算向她们索要多少报酬,并且她是不是可以不花钱就得到丈夫的遗物。
女主人记得她的一个闺密友死了丈夫后,不得不花了第纳尔才赎回了她丈夫的财产。这真是一条该死的规矩:在军队里人一死,保护他财产的法律就作废了,法律转而去保护那些强占了这些财产的人了。
女主人给了祖父第纳尔,然后告诉祖父她希望他明天离开,留下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并且不要声张领主的死讯。
祖父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说:“钱我不能收,明天我哪里也不去”。
女主人说他晚上本来可以在这里休息的,但是现在他成了不受欢迎的人了。她希望他连夜离开。
祖父只得拿出了国王的任命信,女主人气的疯。但是女主人马上平静,问祖父还把这命令给谁看过。祖父警觉了女主人的意图,他说:“整个苏诺平原上的领主或者他们的书记官都经手过,并且是我的保人。所以这份件仅仅只是拿来给你过目一下。实际上,现在我是这里的领主了。这不是一份件的有无能左右的。”
女主人说,件不合法,因为在领主家里有继承人的时候,国王不能把领土收回。
祖父从小在学士身边,对法律有一定的了解,他说:“事实上你家只有三个女儿,没有人有资格做继承人。现在你们的领地处于一个没有领主的状态。除非半年之内你们家多出来一个男性继承人,这个可能吗?”
女主人脸红了,她说祖父是一个粗鲁无礼的人。然后是双方的沉默。后来女主人给祖父安排了一个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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