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九，二皇并立］

将军冢前,年过半百的退役老将重新穿上盔甲,跨马持枪，留给君祭酒一个洒脱的笑容,转而向着天策大营疾驰而去。君祭酒默然立在原地,看着老将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忽的就觉得心头一痛。仰起头,雪片落在脸上,带来冰寒却又柔软的触感，转瞬而逝。垂下头看着手里老将留下的腰牌，君祭酒扯了扯嘴角,似哭似笑。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说起来是何等的豪情，可设身处地了，才知道言不对心。

恍惚想起昨夜朱剑秋梦呓般的喟叹，这场战事让人连过年都忘了。对了，今天是正月初一来着。君祭酒拿出背包里的最后一坛酒，眼神闪了闪，下次也许可以托第六莲书带点酒过来？

“晚辈纯阳宫君祭酒，今逢大年初一，本当备上三牲六畜、陈年老酒，祭诸位英灵。然战事未止、狼牙未退，只得薄酒一坛，聊表心意。”半跪在碑前，缓慢的将酒坛子倾斜，浓郁的酒香飘洒出来。酒入落雪，顷刻不见，不细看的话连痕迹都找不到。见此情形，君祭酒叹了口气，看向斑驳的碑。“英灵未远，也不知若是看到如今的天策府遍地尸骸的情形，会不会长歌当哭？”

“守土保疆，战死沙场，本就是我等的责任。”

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君祭酒站起来转过身，李承恩殷红的大氅在飘雪中鲜亮得刺眼。微微弯腰，垂眸。“李统领。”

“君道长有心了。”瞥见雪地上尚留余香的空酒坛，李承恩淡淡的笑了。“诸位相助我天策，却没法让诸位过个像样的年，实在是抱歉得很。”

“李统领说哪里话，正值战事，过个什么年呢？且西京（长安）东都（洛阳）饿殍遍野，能有一粥一饭已是万幸，何谈其他？倒不如都记着，待得胜之日再一并补上便是。到那时，就算不是过年，也是正经的普天同庆。”微笑，君祭酒看着眼前满脸风霜的男人，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江南的庄花。

将带来的简薄祭品摆上，倒上几杯水酒，李承恩偏过头。“呵，到时候承恩一定带上剑秋他们给诸位开个热热闹闹的庆功宴，说不得君道长还能跟雪阳在酒量上一较高下。”想起曹雪阳私下里说起的话，李承恩笑得挺促狭的，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君祭酒小小的人儿酒量居然那么好。

“统领大人，为着她嗜酒的事情贫道可是头疼得紧。”匆忙赶来的君夜寒正好听到李承恩的话，满头黑线的一把揉上了君祭酒的脑袋。“赏她几根糖葫芦就好。”

眼角抽了抽，君祭酒假装没看见李承恩脸上戏谑的笑容，磨着牙——回头再跟你算账。

“洛阳那边刚传来的消息。”放下手，君夜寒收起了调侃的心思。“安禄山称帝了，大燕皇帝。今天正好是他登机加冕的好日子。”

眼底忽然就燃起了火光，李承恩冷冷的哼了一声。“凭他？！若不是我天策府被困在这，早把他赶出洛阳城了，哼！”

“还有一事。”额角隐隐跳了一下，君夜寒将视线转向雪地上的酒坛。“恶人谷王遗风、米丽古丽、莫雨、肖药儿出现在洛阳，浩气盟谢渊、司空仲平、何足道、穆玄英亦然，据说两边已经接触了好几次。为着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安禄山的登基大典格外的隆重，据说皇城里巡逻的守卫增加了数倍。洛阳城里，如今可是热闹得很，想必今天会尤其热闹。”

“哈？”眨了眨眼，君祭酒忽然就想起第六莲书发来密语说在枫华谷捡到穆玄英的事情，没来由的就生出了八卦之心。“莫不是谷主和盟主都打算去送礼，而安禄山却没胆子收？”

“应该是为了韦柔丝。”李承恩对君祭酒的调侃会心一笑，很快又收了笑意。“王遗风跟萧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好不容易知道萧沙有个弟子，他能放过了才怪。要是他能同谢渊联手，说不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来。”最好把安禄山那个家伙捅成马蜂窝！

“这想法倒是好的，只可惜太难了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帮人可全是恶人谷的，君夜寒有些别扭。“想要谷主和盟主安生的合作，呃……我觉得真的很有难度。”

“谢渊他啊，有时候未免太顽固了些。”心知肚明，李承恩也知道自己是太乐观了，毕竟谢渊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其实我倒是挺欣赏王遗风的，当年那样的形势，谁都以为他会就那么消失在江湖中。可他不但能从各路人马的追杀之下逃生，还能在恶人谷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委实是个人物。只是……可惜了。”

“人的际遇，如何能说得清？是否可惜，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笑了笑，君祭酒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李承恩这番话，以后有计划的话一定当面转达给王遗风。“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闻言唤出素月，等到君祭酒跳上马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怀里，君夜寒这才对李承恩拱了拱手，向着天策大营打马而去。

看着那两人消失在风雪里，李承恩摸了摸下巴，笑了。“还是让军师给谢渊传书吧，想来军师的话谢渊还是不敢不听的，嘿嘿。国难当头，管他是不是恶人谷的人，干掉安禄山才是正经大事。”咦，好像雪阳说过君道长他们都是恶人谷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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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趴在桌上，不见繁华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是酸的。寇岛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要不然再这么连番战斗下去她怀疑自己会坏掉的。可是……闲了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肿么破？“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的？”

侧头白了不见繁华一眼，月照离人衣依然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手头的东西上。最近消耗太大了，再加上送到天策府的那些，帮会仓库里几乎没有存货了。药品、小食和各种磨石都需要补充，真是个大工程，偏偏还少了五个人。“你有那美国时间在这儿无聊，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东西去，没见库存都快空了吗。”

“要我说，繁华这就是欠抽。要是酒娘在，你看她有没有这个空闲发牢骚。”撇撇嘴，同样忙着做活的梦碎山川星辰顶着难看的脸色，一双眼里尽是烦躁。“大年初一都要忙着做工，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歹咱们还是坐在大房子里有吃有喝风雨不惧，知足吧你。”想到天策府里那五个人的境况，道远皱着的眉头就没法松下来。“酒娘和师父他们可是风餐露宿、缺吃少喝，还刀光剑影随时都可能有危险，比起他们来说咱们已经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