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未到,村人正是闲着爱看热闹的时候,见阿晚和李三郎先后跑进村子,村民们就一窝蜂朝赵家门口赶了过去。等李显一家人火急火燎地追上来,还得先扒开围观的人群,才看见扑在赵平怀里抽泣的阿晚和嘴角流血的李三郎。
“爹,他打我,还不让媳妇跟我回家!”李三郎瞧见老爹来了,梗着脖子委屈地道。
儿子再傻,那也是亲骨肉,李显登时火冒三丈,指着赵平骂道:“好你个赵平,你就是这么当大舅子的!老三不懂事,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就跟我说,你打他做什么,显摆你个高力气大是不是!”
赵平刚刚才被石壮劝下去的怒火噌地又冒了上来。他拍拍阿晚的肩膀,目光沉沉扫视一圈,扬声道:“各位叔伯婶子,我们哥四个爹娘死得早,全靠各位帮忙照顾着才能活到这么大。今日趁大家都在场,还请诸位替我们两家分辨一下到底谁对谁错。是,当初是阿晚主动叫了李三郎出来,被人抓奸,可她为什么宁可不要名声也要嫁给李三郎,嫁给一个傻子?是为了李家的钱?不是,如果为了钱,当年镇上王老爷要娶她当继室她早答应了,王家比李家有的是钱!是因为李三郎人品好相貌好?不是,他李三郎就是个天生的歪嘴傻子!我妹子嫁给他,是因为感激李家借钱救了大宝二宝的命,是为了报恩去的!我不求李家众人感激她,可总不能欺负她吧!往常他们不让阿晚回家探亲,我忍了,可大家看看,他们家拿剪子往阿晚脖子上戳!阿晚是烧他们家的房子还是杀他们的人了,那得多大的仇才能下这么狠的手!这要不是阿晚逃了出来,我怕我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脖子都吼红了,怒视李家众人的目光冷得跟刀子似的,看的李显一家一阵阵心寒。而那些原本对阿晚心存鄙夷,原本打算看热闹的村民们则跟着心酸起来,有些媳妇甚至看不过去,背过身悄悄抹泪。
“我没欺负媳妇,是她自己……”一片寂静中,李三郎委屈控诉的粗噶声音又响起了起来,可惜他刚说一半,就被李二郎抬手捂住了嘴,恨声骂道:“闭嘴!除了你还有谁?整天就知道打媳妇,活该她不想跟你过了!”
李三郎呜呜地挣扎,可李二郎比他高出一头多,力气也大,愣是抓着他让他无法脱身。
直到现在,李显才看见阿晚脖子上的伤,才知道老三两口子并不是如柳氏所说那般只是口头吵了一架而已。余光中瞧见李二郎的动作,他深深地看了李二郎一眼,心中隐约有个猜测。
阿晚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老二曾经提过要娶她,然后被老三打了一顿。那时他看不上赵家的家世,也担心惹哥俩内斗,就没有答应。老三他是知道的,就算欺负媳妇,也绝不会下那么狠的手,如今老二不让老三说下去,莫非是他趁自己和老大不在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向来忍气吞声的阿晚突然要跑回娘家。
但他知道又怎样?兄长觊觎自家弟妹,这种丑事要是传出去,他李家就没法在村里立足了!
他只能将罪名安在傻儿子身上。
“老二,你先带你三弟回去,赶紧去请郎中给他看看!”李显肃容吩咐道,再看向赵平时,脸色柔和了许多,主动赔罪道:“他大舅子,你别生气,这事都怪我。昨早上我陪林老爷去看庄稼,不知道家里出事了,回来老三媳妇躲在屋里不出来,我也就不知道老三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放心,回去我定当狠狠打他一顿,让他再也不敢欺负媳妇。你看,老头子我亲口给你赔不是了,你就消消气,让老三媳妇跟我们回家去吧?要不这样,晌午你们都到那边吃饭去,我再让老三当面给你赔罪,你看中不中?”
作为村子里比村长说话还管用的大庄头,李显这番话的确放低了姿态。
赵平一点都不想让妹妹回去,但他怕阿晚再次跟他拧着干。
阿晚知道大哥的想法,立即抱紧了他胳膊,哭着摇头:“大哥我不回去,我就是死也不回去了!”
赵平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他将阿晚护在身后,冷声朝李显道:“算了李庄头,我就阿晚一个妹子,看不得她吃半点苦头。既然你儿子不满意她,咱们就让他们俩和离吧,反正我们赵家本来就配不上你们,还请李庄头不要再为难她。”
李显大急。他是不在乎这个阿晚,可那傻儿子跟中了邪似的喜欢这个媳妇,要是俩人和离了,他还不得寻死觅活的啊!
他明白赵平是铁了心的,所以只对阿晚道:“老三媳妇,这次老三的确做得不地道,你心寒我也理解,可老三平时对你可是掏心掏肺地好啊!我们李家也从来没让你干半点重活,好吃好穿地伺候你,还有丫鬟服侍着,你就真忍心跟老三和离?你别忘了,是你自己要报恩的,当初你说要写卖身契给我们李家当丫鬟,我可都没应承!”
阿晚哆嗦了一下,她听出了李显的威胁,她最怕的也是他如此威胁。
赵平察觉到了她的害怕,沉声安抚道:“别怕,你给他们当了半年的儿媳妇,如今毁了容,还差点赔了命,足够偿还他们的恩了。”他的声音并不低,就是说给李显和村民们听的。
好话说尽,李显也有些不耐烦了,咬牙道:“老三媳妇,你……”
“咳咳,赵兄弟,你别冲动!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我在旁边也听出来了,阿晚姑娘对李三郎还是有几分情意的,现在两人不过是闹了一点小别扭,哪就至于和离呢。”常遇拍拍李显的肩膀,从后头走了出来,站在两伙人中间。
李显心中一喜,没想到常遇竟然肯替他说话。
阿晚不可置信地望向常遇,赵平更是铁青了脸,皱眉道:“常管事,这是我们两家的事,你……”
常遇笑着摇摇头,看看赵平,再看看李显,“赵兄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跟你有过几面之缘,跟李庄头更是熟人,所以也不算是外人了。你先别着急烦我,我这人帮理不帮亲,不会因为跟李庄头亲近就偏帮他。这件事吧,阿晚姑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一时半会儿难免想不开,不想回李家纯属人之常情。我看这样如何,赵兄弟不要一口一个和离了,李庄头你也别急着劝阿晚姑娘回去,你们各让一步,就让阿晚姑娘心平气顺地在娘家住些时日,等把伤养好了,她心头的气也就消了。届时我请老爷做主,摆席面帮你们好好和解和解,从此大家继续和和乐乐做亲家,如何?”
赵平不愿意,刚要说话,阿晚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
李显也不愿意,可常遇说的合情合理,周围村人也跟着起哄,他再出言相逼,人情上不好看,恐怕也会惹常遇怀疑,最后只得恨恨地攥了攥拳头,面上却笑着道:“还是常管事的法子好。老三媳妇,他大舅子,那咱们就按常管事说的,都消消气,等老三媳妇伤养好了再谈,行不行?”
赵平哼了一声,阿晚含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