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林员外歇下后,常遇如约去西跨院找宋言。
“宋先生,不知您叫我过来何事?您放心,您是大小姐的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常遇定当替您办妥。”进了屋,常遇立即笑着道。晚饭前在院子里碰面,他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呢,宋言就约他过来,实在让他惊讶了一下,不过他琢磨了一顿饭的功夫,约莫也猜出来了宋言的意思。
宋言何尝不知道常遇说的只是客套话?他甚至有些奇怪,往常常遇见他总是面带不悦,怎么今晚这么好说话的样子?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他肯劝学生就行。
他道了声客气,伸手请常遇落座,待对方喝过茶后,正色道:“常管事,天色已晚,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大小姐初回林府,为了让她尽快适应宅院生活,知书达理,我对她很是严格,而你,因为关心大小姐对我有所不满,这我也知道。说实话,我不怪你,你是对东家尽忠,我是尽师长教导之责,咱们都是为了大小姐好,是不是?”
常遇愣怔了一下,面上迅速浮起惭色,起身朝宋言赔罪:“宋先生胸襟宽广,常遇自愧不如。之前是常遇目光短浅,以为宋先生是不喜大小姐才严加管教,还做了一些破坏宋先生计划的事,还请宋先生恕罪。宋先生放心,日后常遇定当恪守本分,不做逾矩之事。”面子活儿,谁不会做?
宋言疑惑地看了常遇一眼,动作却不慢,扶起人请他落座,客套两句后,有些为难地道:“不瞒常管事,今日我又与大小姐起了争执。起因是我给她讲解三纲之道,提及夫妻当和顺相处时,大小姐竟一语惊人,说什么她想找……找五个男人……”
常遇不解地看着他,好奇地问:“大小姐找五个男人作何?”
难道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宋言不由自主地冷了神色。他最不耐烦跟人打交道,以前他不求人,就可以随着性子对待旁人,哪想今日竟为了一个好吃懒做蛮不讲理的女学生跟一个管事虚与委蛇?
低头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劝服自己要耐心点,宋言才继续道:“就是大小姐不想嫁人也不想招婿,她说她要找五个男人一起生活,相当于男人的三妻四妾。”这下总该明白了吧?
“这,这怎么可以!”常遇震惊地站了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猛地回头求道:“宋先生,您一定要跟大小姐讲明白,千万不能让她继续那样想下去啊!此事若被老爷知道,他肯定会再去请个女先生回来的。大小姐最受不了那些规矩礼仪,若是再逼得她离家出走,老爷的身体……宋先生,大小姐平常最听您的话了,求您想办法劝劝她吧!”
学生很听他的话吗?
想到学生每日呈上来的字帖,口齿清晰的诵读,宋言情不自禁微微扬起了唇角。
“宋先生?”见他在那里偷笑,常遇心中冷笑,面上却着急地提醒道。
宋言回过神,记起今晚的目的,忙叹了口气,苦笑道:“常管事,你的顾虑我也想到了,所以才不敢回禀给林老爷听。只是,大小姐太过倔强,我除了用些吃食诱她读书写字外,再也没有本事改变她的想法了。不过我觉得,她那个念头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倒不如请常管事提醒伺候大小姐的丫鬟两句,让她们每日都给她讲个烈女故事听,如此潜移默化,才有可能帮她改回来。你说呢?”
常遇听了,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抬头时已满脸喜色:“还是宋先生聪明!您放心,明早我就叮嘱她们两句,保证让她们教好大小姐。”
“如此就有劳常管事了。”宋言勉强笑着道。他知道常遇心里在偷偷乐呢,一想到对方对学生有不该有的心思,他胸口就又有点堵了。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宋言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就像学生说不喜欢他时,那种堵塞发闷来的突如其然,他呆坐了半晌都没有琢磨明白。
他起身,想送常遇出门。明早学生肯定还在生他的气,他得想想办法如何让她高兴起来,免得她又课上到一半就遛了。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他这个学生啊,真是两者集齐了。
却不想他都走到门口了,常遇还停在原地未动。
“常管事?”
常遇看看他,犹豫半晌,低声道:“宋先生,其实,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宋言心里咯噔一下,他终于知道常遇进门后为何态度那么好了。可惜,有了之前一番“交心”的谈话,不管现在常遇说什么,只要不是特别为难的事,他似乎都不好拒绝。
这算不算是自找麻烦?
可惜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回答他。
两刻钟后,常遇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只留宋言继续头疼明早的事。
宋言在炕上辗转反侧,噜噜却是一夜好眠。
只是洗漱完毕,看樱桃在那边收拾书袋,她才想起昨天先生惹她生气了。
她赖在炕上不想走,即使昨天在树林里,常遇已经教了她,说如果先生再问她要不要找五个男人,她就撒谎说不找五个只找一个,那样就有鱼干吃,她依然不想去。一想到先生冷脸瞪人的模样,她就委屈得想哭。要是先生也像常遇那样喜欢她该多好啊……
甜杏劝她:“大小姐就是不读书,也要去见老爷啊,老爷还等您一起用早饭呢。”只要把人骗到前院,还怕大小姐不去书房?
噜噜想想也是,无精打采地出门了。
常遇早早就在门口守着了,趁噜噜进门的短暂功夫,他飞快地叮嘱她今天可以不用撒谎,说实话就行。毕竟昨晚宋言才请他帮的忙,如果大小姐一早就改了想法,恐怕宋言会生疑。
不用说违心的话了,噜噜很高兴,旋即又开始担心,“那先生会不会不给我鱼干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