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外多少屯子,就算只以城外十里做一个划分,只怕有不少,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一个个屯子区分下去,必须尽早做出判断,究竟是什么屯子才更接近罗荣所说的那个城外据点。
“不要在这里说太多,就目前来说那个屯子还距离我们有至少5公里的路程,我们最好先离开这里,然后再说其他的事情。”
萧焚一边说着,一边把地上的长弓捡了起来,有些心痛的擦拭了一下上面的浮灰,勉力将长弓放进自己的背包中,至于一边莱卡翁那种羡慕的眼光完全被萧焚无视了。、
三个人说走就走,没有任何停留,沿着有些地方已经毁坏的官道迅速走了下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三人的背影就在守城官兵的眼中渐渐稀薄,消失,转眼再也看不清楚。
事实证明,萧焚他们离开的决定非常正确。在他们离开这里不到半个小时后,那名骑在马上的中年读书人就在一群番子的簇拥下来到了山海关的东门。
即使在瓮城中,也能够清楚的看见东门正门扭曲成了什么样子,可以想见,刚才萧焚那一箭的威力何其巨大。
不过这样的景象在别人眼里恐怕和天神下凡一般,在这个中年人眼中也不过尔尔。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跟随的东厂档头,嘴角一翘,算是露出一些微笑,低声说:“厂公好大手笔,李广神弓也能舍得,到叫书生颇有惊异。”
那名档头微微低头,说:“厂公意思小的不能琢磨,倒是到了现在,咱家已经不能随君子继续前进,剩下路程,倒要君子自己前往。厂公出来时曾有吩咐,说那个净善信和尚说了个偈子,其中有些话,多半会应在今朝。”
中年人微微颔首,扭头看着前面的城门,低声说:“山前有路,海里行车么?和尚就是和尚,总是说些无头无尾的话,倒叫我们胡思乱想。”
说完,中年人挥了挥手,示意东厂众番子退下,自己抖了抖缰绳,率先离开马队。在他身后,时不时有个书生打扮的骑手离开队伍跟在后面,不多时,已经有数十人缀在中年人身后,在这个小小的瓮城中,倒也算是浩浩荡荡。
“君子此去,何时可回?”
那个中年人看着扭曲的城门,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浮现出离开京城时魏忠贤私下的那些话来。
对于魏忠贤的那句问话,当时的中年人如此回答:“有死无生,无日可回。”
“壮怀激烈,慷慨激昂,君子此去,某对君子那些学生,自然不会大动干戈,但请君子放心。”
想到魏忠贤的这句话,中年人的嘴角不由流出一丝微笑,当下回过头来,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那些书生,柔声问:“这边去了,必抱决死之心,诸位不用多多想想么?”
一个年青的书生纵马追了上来,大声说:“父亲,死便死了,人生在世,总要有些抉择,亚圣有云: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看着中年人,这名书生又问:“就算我等愚钝不堪,做不得圣贤,做不得君子,便不能做得大丈夫么?”
中年人愣了一下,抬头又看了看其他人,看着这些跟随者各个眼中慷慨激昂,也是一笑,说:“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孩子,跟我也有不少时间,和那些学生更有不同,全然没有贪权夺利心思,比起那些学生不知道好上多少。只是世事如此,言说无用,就此走吧。”
说完,中年人转回头来,驾马上前,走到扭曲的城门前,翻身下马,探手触着两扇半开半掩的大门,低声说:“所谓君子,慷慨赴死,也是应当。”
话音刚落,他的手中发出一束光来,这束光明亮无比,几乎在瞬间就将瓮城中所有人的视野全部侵占。即便是在城门的另外一侧,似乎都能看见这束光的照耀。
过了瞬息,只听卡卡拉拉的声音不断响起,当中年人手中光芒消失,这扇大门已经龟纹遍布。等中年人收回手去,巨大的铁门轰然破碎,巨大的铁块不断落下,在中年人身边溅起无数灰尘。
站在这些灰尘中,中年人抬起手来,对着番子挥了挥手,说:“与你家厂公说,书生与他斗了这么多年,彼此都知道对方心思,我也知道他想些什么,只是为时太晚。书生今天出关,为你家厂公争取一些时间,或长或短,总不能定。”
看着番子眼中似乎含泪,中年人微微一笑,说:“哭甚么,你们东厂可不是这般多愁善感地方,去与魏忠贤说,从今往后,再也不见。”
那个番子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中年人,说:“我家厂公也说过,纵使人间不见,死后也有相见时,只是要君子稍稍等候一段时间。”
中年人身体微微一顿,温和的笑了笑,翻身上马,不再说话,驾驭坐骑出了山海关的东门,在他身后,是他最为亲近的七十二名学生。
东林党真正的精锐,都在其中,只此一去,可谓精锐尽出。
番子坐在马上,看着这些人慢慢从满是灰尘的城门中离开消失,长长地吐了口气,说:“这一次,倒要那些鞑子血流成河,尸骨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