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下人动作麻利，客房很快就收拾好了。

赵爵带着两位吃饱喝足的少侠下山，沿途顺便介绍别院的地形。

王府别院的匾额很简练，吃饭的地方就叫[食堂]，会客的地方就叫[客厅]，种梅花的院子就叫[梅院]，种菊花的院子就叫[菊院]，赵爵自己住的院子就叫[主院]，最高的楼就叫[高楼]……以此类推。

白玉堂看了看匾额，又看了看赵爵，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句“物似主人型”。

这位性格有些一言难尽的王爷，住在这个一言难尽的王府别院里，完全没有违和感。

白玉堂远远看着高耸入云的[高楼]，忍不住道：“其它地方也算了，可高楼这种名字……都白瞎这座精巧的楼了，叫逍遥楼或者摘星楼这种烂大街的名字，也比叫高楼强。”

展昭也抱着胳膊点头，虽然少林寺也不用花哨的名字，但也不会这么随便啊。

赵爵身上披着一条浅青色的斗篷，头上扣着兜帽，怀里抱着打瞌睡的神兔，慢条斯理道：“匾额这种东西，最开始的用途就是告诉人们这是什么，只是被后人附庸风雅改变了本意，那些花里古哨的名字，反而让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了。”

赵爵故作高深道：“我觉得叫[高楼]挺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种巧夺天工的美，不会因为这个有点挫的名字而逊色半分。逍遥也好，摘星也罢，就算匾额上不写，上楼的人也会自然生出这种感觉。反过来说，即便改名叫摘星楼，以人力之渺小，也不可能真的摘下星星。”

白玉堂沉默半晌，斜眼看赵爵，“啰嗦是你的说话风格，还是吃饱了溜溜嘴？”

赵爵不满的眯起眼睛——臭小鬼，竟敢不配合本王装逼！

展昭也忍不住笑了，“王爷肯定能和我师傅聊得来。”

赵爵疑惑，“你师父是谁？”

展昭叹气，“我师父是慈悲方丈，仗着自己佛法高深，说话乱深奥的怪老头。”

赵爵眼角抽了抽，展昭觉得自己和那和尚聊得来，是因为“说话乱深奥”还是“怪老头”？

白玉堂则是惊讶于展昭的江湖辈分。

慈悲方丈今年一百多岁，武功好，威望高，淡泊名利，好为人师，徒弟满天下，最年轻的徒弟也有四十多岁了，几乎各个都是名门正派，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如今这些徒弟的徒子徒孙也开始闯荡江湖了。

白玉堂粗略掐指一算。

江湖中二十岁左右的后起之秀，一多半都是展昭的晚辈。

赵爵也认识慈悲方丈，“我记得二十年前，那时候我刚从漠北回来，太医说我伤势太重药石无用，只有皈依佛祖六根清净才能保住命，先皇就派人抬我去少林寺剃度。”

说到这里，赵爵原因不明地笑了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我是被抬进少林寺的，慈悲方丈只看了我一眼，就叹气说我与佛无缘尘缘未了，说什么也不肯为我剃度。”赵爵耸耸肩，“幸好他没收我，我可舍不得头发和酒肉。”

展昭嘴角抽了抽，“又是与佛无缘尘缘未了啊，师傅每次都用这两句话搪塞我……”展南侠摸着乌黑的后脑勺，似乎对没当上小和尚怨念很大。

白玉堂想象了一下秃毛的猫咪，惨不忍睹的扶额——大和尚英明！

赵爵继续回忆，“慈悲方丈佛法高深，他亲口说我与佛无缘，其它和尚也不敢给我剃度，就这么拖着拖着……后来我的病不药而愈，出家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展昭笑眯了眼睛，“真可惜，差点就有个师兄了。”

白玉堂嘴角直抽，心说你个笨猫啊，那种情况明显是赵家兄弟阋墙，你师父无辜受累。话说老皇帝也真够缺德的，亲弟弟都快病死了，还把人家扔进寺庙自生自灭，简直没人性。

白玉堂家中有四位兄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五人感情却极好。

白玉堂看重兄弟情义，自然瞧不起赵恒那样的人，可他对二十年前辽都一战很有兴趣，就回头问赵爵，“听说你二十年前和平西王横扫漠北，率大军围困辽都，把前任辽王活活吓死，可惜最后被辽人偷袭重伤，功亏一篑。”

赵爵挑眉，“前任辽王是被他儿子弄死的，跟我可没关系。”

白玉堂歪着头等下文，谁知赵爵却不说了，低头揉了揉神兔。

展昭用手肘顶了下白玉堂，示意他别问了，又对赵爵道：“王爷看起来身体不太好，是不是从前落下的病根儿，我师傅医术可好了，改天请他给你瞧瞧。”

赵爵笑道：“那就先谢谢你了。”

这个笑容极好看，可展昭却莫名觉得，这个人根本不开心。

别看赵爵外表瘦弱苍白，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其实身材正经不错，细腰长腿黄金比例。展昭白玉堂毕竟年纪小，身体还没张开，比赵爵矮了大半个头，赵爵低头的角度，正好对上展昭的眼睛。

展昭的眼神很清澈，并不是婴儿那种懵懂无知的清澈，更准确的说是透彻。

赵爵感叹，展昭这孩子看似迷糊，其实心明眼亮，不愧是得道高僧的弟子。想到这里，赵爵又看了眼白玉堂，“你俩应该年纪差不多吧。”

展昭老实道，“我十七了。”

白玉堂回答的不情不愿，“再过两个月我也十七了。”

展昭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哎呀白贤弟。”

白玉堂不满，“不就比爷大一岁吗，你得意什么！”

赵爵也笑了，果然年龄是展昭更大一些。

单纯看脸的话，似乎白玉堂更成熟，展昭吃亏就吃亏在一张娃娃脸上。但说起性格和阅历，明显展昭更加成熟，白玉堂更多的是傲气。如果说白玉堂是未经雕琢的璞玉，自然，率真，生机勃勃，却还没找准自己的方向。展昭就是初生的太阳，虽然还很微弱，却已经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了。

赵爵指了指前面，“我们到了，那就是我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