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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已至,天气由凉转寒,天短夜长,虽说天已放明,可天地却依然隐没在灰蒙蒙的雾海里,那长江以及江畔的武昌、汉阳、汉口三地,皆被浓雾笼罩着。这个早晨显得有些阴沉沉。
尽管天色是如此晦暗,但此时的街头上,还是照例挤满了行人。
尚不到一年,这曾经尽为兵火所焚的武昌城便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这曾经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尽是焚墟的城市,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街巷相比过去更为宽敞、屋宇更为气派不说,甚至就连这城内外的百姓亦达二十余万,以此下去,想来不出明年,这武昌便能恢复往日的五十万人口时的热闹与繁华。
“卖报,卖报!《中华日报》……”
赤脚的报童,在雾气里边跑边喊着,无论卖报的报童亦或是这报纸,都是武昌特有之物,这《中华日报》更是于半月前方才创刊,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报纸是其了解督府时事的最好渠道,而于督府而言,这报纸却是其启蒙思想之物。
“看中国往何处去?……看楚湘士子争辩满酋可以不是中国之人……”
卖报声里,忽然喊出这么一句话来。
“看湘省煽动民变之士子昨日执行枪决!看审理司主事畅言——法必责众,法不开恩!”
这报纸是新鲜的,甚至就连那印报用机器——西洋的轮印机,亦是极为新鲜之物。
在川流不息的人海里,一个匆忙走着的青年,忽然听到“法必责众、法不开恩!”的叫喊声,当他转过头来看时,报童已经不见了,只是在人丛中传来渐远渐弱的喊声:
“快看督府律令,一官员乘轿,罢以官职……”
这个匆忙走着的青年,便是朝着那报馆走去。不过今天,此时他并没有穿马褂,而是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蓝布汉式儒装,虽说他从未曾考得功名,不过是三十几岁的童生,但却一直以读书人自居。
亦正因如此,他才会悄然蓄起发来,实际上,尽管督府要求剪辫子,但另一方面却又不禁大家蓄发待长长把头发绾成发髻盘在头顶,就像那衣衫一般,在督府之中那定制的官袍便是一样的汉式。这多少总是减少了剪辫子给人们事来的冲击。
在的眉下,深嵌着一对直视一切的眼睛。听了报童的喊声,他的眉头微微聚缩了一下,更加放快脚步,很快他便走到了报社,就在他将要进报社的时候,却听着附近传来一声惊喜的喊声。
“怀仁!”
听着有人喊自己的字,赵凤勤回头看去,只见到一位同样穿着汉式儒袍的青年,正满面欢喜的看着他,这人不过二十来岁,他是……瞧着相貌似乎有点儿熟悉,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怀仁兄,赵怀仁!”
对于刚来到书报馆,正寻思着怎么进去的李观森,眼见着熟人便满面喜色的走过去,待走近了又冲其施了一礼道。
“可曾记得小弟,李观森!你我曾于岳麓山下客栈彼邻而居……”
仔细一瞧可不是嘛!
当年为求名师指点,他曾特意去长沙寻求名师指点,与那岳麓书院下的客栈中,曾与眼前这人作了数月的邻居,李观森,李次山!
“次山老弟,你这是?”
终于想起眼前这人是何许人也的赵凤勤连忙还个礼。
“实话不瞒老兄,小弟此次来此,本欲考工部学堂,可未曾这算术一关未曾通过,只得返乡再行苦读了!”
所谓的工部学堂,是在习之墨出任工部主事之后,于武昌创办的一所旨在培养基础工程师的学堂,毕竟现在官营的十几座工厂都需要能干活、会干活且又懂得机器的技术人员,不过因为挂着个“工部”的名义,倒是让不少人浮想联翩起来,以为毕业后可进工部。
而李观森正是这浮想联翩中的众人之一,不过待到考试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工部学堂对文章要求不高,反倒是对算术要求极为严格,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初考时便被刷了下来,对于好不容易来一次武昌的他来说,自然希望在返回湖南家乡之前,于此见一见世面。
“你我一别数年,不知怀仁兄现在于何处高就,可是于此书报馆中高就?”
高就?
如果排字工也算是高就的话,不过赵凤勤倒是没有丝毫的自己自卑之意,而是抱拳说道。
“凤勤读书无成,那里敢言高就,不过是于报馆中作一排字之工罢了!”
“排字?那不知怀仁兄岂不见过的牛拖机器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