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是一把钥匙。有时候打开的是充满能量的盒子,人可以充分掘自身的潜力,奋力拼搏,摆脱贫穷,成就自我;有时候打开的却是潘多拉的魔盒,人只有通过邪恶方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在旧时代中,男人贫穷,总有机会靠着自己成就自己;女人贫穷,也可以靠着自己,比如高老大,但终究结局不好。还有一种女人穷怕了,便一心想着靠男人成就自己,摆脱那些可怕的记忆,康敏就是这种人。
像康敏这种女人,天生没有高老大般的强大意志,在当时的武林社会中,也只有一条出路,嫁一个能给她一切的男人,譬如权力、金钱及安全。
康敏遭人痛恨,因为她行的恶事太多,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实在可恶!
所以,只有比她更恶的人才能杀死她。阿紫一刀刀地割破她的脸蛋时,她还没有太多的惊恐,但她看到镜子中丑陋的自己时,却活生生被吓死了。在她所处的世界,阿紫剥夺她的容颜等于夺走了她的一切,必然生不如死。
聂海花看着直挺挺地坐立在椅子上的康敏,心中生出一丝哀痛。她看着康敏那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质问老天为何如此待她?
一个聪明而富有心思的女子,如果生的普通也就罢了,可她偏偏生的貌美;这样的女子如果生在富人家也就罢了,可她偏偏生在一个穷苦人家。这样的矛盾冲突怎能不使她成为一个所谓的“恶人”!
人为了生存可以做一切事儿,尊严在贫穷面前不堪一击。一个只想着生存的人与动物又有什么差别呢?这样的人做了一些恶事儿,又怎么去指责呢?
难道你会指责一只狼吃了一只野兔?不,你绝不会!因为人终日所做的也是吃那些活物的勾当,鸡、鸭、鱼、牛、羊。谁也不能自善其身,食草动物可以除外。
聂海花仿佛从康敏那空洞失神的瞳孔中看到了种种过往的记忆。
那一年,她还是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妻子,大家都称呼她马夫人。洛阳的百花盛会中,她倾慕乔峰,那个一身豪胆、义薄云天、豪情万丈、壮志英勇的帮主候选人。这个人浑身透着男人味,仿佛一个眼神便可以让人俯称臣。
她在赏花,穿梭在这些娇美的花之间,可眼神却不住地飘向那个男人。这男子仿若榆木一般,一点也感受不到她传递的信号。这要是放在其他男人身上,只怕早就心领神会了。她的眼就是一汪秋水,不经意之间的一瞟便可令人神魂颠倒。
她的这项本事儿是绝学,凭借着此番本事儿,她征服过很多人,包括大理的段王爷、丐帮的马大元、白世镜等等。这些人对她而言都是有用之人,至少可以为她提供她所想要的。至于真情,她素来相信难寻。
此时此刻,她却对眼前的这人动了真情。一种最为纯粹的倾慕和喜爱,这就是康敏对乔峰的第一印象。
康敏在对付男人的领域素来很有自信,所以,她也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乔峰。那一晚,她一身素衣,显得清新淡雅,特地擦了很贵的香粉,为的就是搏乔峰的倾心。
昏黄的烛火下,马夫人的容颜更显娇媚,她端坐在镜子面前,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自信地笑了。这样的面容,没有人可以抗拒。
可乔峰偏偏是一个特例,这个男人太过正直,以致于有点死脑筋;这个男人道德感太强,以致于有点不识时务。这个即将成为帮主的人,若她可以攀上,地位便可更高一层楼。这样的私心她也有,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动了真情。
康敏面带少许羞涩,看向乔峰的眼脉脉柔情,丰润的嘴唇只要一动便是没有尽头的诱惑。但乔峰看向她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只有心无邪念之人方才可以如此毫不回避地看着她。
康敏的信心有些势弱,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正直的男人,似乎对女人的美貌无动于衷,甚或只把她当成一个男人。
康敏不甘心,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即便她贫穷不已,这份志气却一直都在。她的身体已经缓缓移近乔峰,娇叹道:“你说女人为何都如此命苦,我年纪轻轻,便失了丈夫,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了。”
“嫂子请放心,乔峰一定不会让嫂子受苦,马大哥是我永远的大哥,你也是我永远的嫂子。”乔峰凛然道。
“只是这人死如茶凉,我终究要凄冷度日。”康敏脸色泛红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到愿意与你为伴。这世上像你这般有真男儿性情的少了。”
乔峰听罢此话,心中一惊,立马正色道:“嫂夫人怎会生出此种念头?倘若我果真如此,岂非禽兽不如?马大哥泉下有知,亦不能瞑目。”
“你马大哥死了就是死了,他若果真泉下有知,定也舍不得我一人孤苦伶仃熬日子。”康敏抽泣道。一双眼在泪水的浸润下透显出万般朦胧的娇媚。
乔峰不知如何安慰,但绝计不可能答应康敏的要求,便不客气道:“嫂子若没有别的事情,先走了!”说完,乔峰提脚便欲走。
康敏立即换了一副姿态,刚才的梨花带雨已经不见了,因为苦肉计不成。她紧紧地抱住乔峰的后背,喃喃道:“不要走,不要走……”
乔峰想挣脱,无奈康敏抱得太紧,他厉声道:“嫂夫人,请自重,放手!”
康敏不依不饶,仍然紧紧贴着乔峰,“你怎生如此狠心,连一丝安慰也不肯施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