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身为国公嫡女,自落草就受尽万千宠爱、享尽荣华富贵,与老爷成亲之后,老爷的眼睛就再也没落到旁人身上……”芷兰声线凄婉地控诉:“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亦不敢说什么与贾敏相比、抢她的太太之位的胡话……更从没奢望可以独占老爷!……只要可以在老爷身边侍候,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成全我?……贾敏有这么好的出身,又得了老爷的独宠,她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听到这些的林玄,整个人都懵比了——卧槽,敢情这一连串的祸事,其实,是因为他家美人爹惹回来的烂桃花?擦,真是冤孽啊!——不管林玄怎么震惊,芷兰突然收回按着林玄的双手。后者不晓得透过前者的脸联想到了什么,被刺激得再开口时,调子都抖了:“……我早该想明白的……我早该明白,贾敏这是怕!——堂堂国公嫡女,哈,哈哈,居然会怕!——她怕我得了老爷的宠爱!怕我生下老爷的儿子!!!”“……”林玄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得维持着一张懵比脸。他虽然没搞懂芷兰这个结论到底是拿什么依据推论得来的,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话中的含义。……对此,他只有一个感想:说出这种话的芷兰,究竟是多大脸?#这莫不是传说中的“蜜汁自信”?#又见自信心已经“突破天际”的芷兰,抬手轻抚起她的脸来,那神情仿佛在怀念着什么似的,说出来的声音却带着浓浓的像是不被人信任的哀戚:“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的啊,我只要能留在老爷身边就好……为什么不相信我呢?难道就是因为我的‘好’,所以贾敏就要处处看我不顺眼?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我?……论样貌性.情人品,那芷薇有哪一点比得过我?这贱人甚至整日做着成为当家太太的白日梦呢!……可贾敏你却在所有人都认为我会成为老爷的姨娘的时候,转头选上了芷薇!……宁愿选这种人服侍老爷,亦故意不选我!这还不够,还将我随意地指给了个小管事——就是为了让我离老爷离得远远的!就是为了将我打作尘泥、任人作践——!!!”芷兰说到激动处,浑身战抖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贾敏,你既然忌惮我,从一开始就不要选我作陪嫁丫鬟啊!这样我就不会遇到老爷、我就不会以为我会成为老爷的姨娘……我就不会心生希望!……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这么幸福,而我只能终日受人欺凌被人侮辱?……我会这样,都是你的错,贾敏,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欠我的!!!”——看着芷兰那歇斯底里的样子,林玄屁股悄悄地往后缩之余,亦不由感叹:艾玛这逻辑,简直是绝了!真不愧是关卡boss,这普通人是绝对想不出来的!话说,刚才芷兰说的事,林玄大部分都不清楚,不好点评什么;就是所谓,什么他家亲娘“故意”选芷薇做姨娘不选她,这事儿他却是听过的。那还是弟弟妹妹出生之前的事了,因为事关芷兰,他倒是很有些印象。犹记得主张选芷薇的是李嬷嬷呢,反而是亲娘因为没按“原计划”选了芷兰而后悔不已——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个一念之差,成为了这一切的元凶!真的是阴差阳错啊!……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他家亲娘没选芷兰,实在是一个再英明不过的决定了!就是,既然这不是自家亲娘的问题……那他要不要开口给反驳一下?没等林玄想好怎么去提这一桩,他越瞧芷兰这架势,就越瞧出些不对劲来。事实上,在面对芷兰后,林玄便下意识觉得,不知道哪里有一种违和感,只是一开始并不明显,他就没在意。现今听芷兰说话,听着听着,倒是察觉出那根源所在了:首先,不管他灵魂如何,他的身体就是个三岁小孩;而芷兰跟他说的这些话……按照别的正常的三岁小孩,能听懂么?而且,芷兰仿佛“憋”了很久一般,逮着个人就不住地说,且只顾着自个说,完全不询问亦不在意他的想法;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芷兰说到激动处,出口的话要么颠三倒四要么重复再重复,而其则完全是一无所觉……看着就好像芷兰真的脑子有病了……?呃、所以说,芷兰沉默了十几年,就真的在沉默中变态了?!得出这个结论的林玄,亦被唬了一跳。而芷兰接下来的情况,更坐实了林玄这个猜测:前者叨念了一遍对贾敏的怨恨后,安静了一会,居然又再次从头念叨起来!——芷兰这个样子说是没病都没人相信!林玄抬头望着芷兰这副样子,莫名地,就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他上辈子作为吴栖的时候的事了。当时一次十分偶然的机会,他在大学的饭堂里遇到那个人,并有幸坐在一起吃饭。他还记得饭堂的电视正在重播金老的倚天,于是他就问道:“……为什么要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其实他不过是在没话找话说,连自个问的是什么都没注意。倒叫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还真的回答了。就见那个人放下勺子、嘴角含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方说道:“首先,要明确一点——这‘漂亮’呢,可以说是一种资本。这越漂亮,自然就代表这资本越是雄厚;其次,投资都希望‘低投入高回报’,对吧?同理,若拿‘漂亮’作为资本去投资,自然亦会希望得到远超资本的高额回报。……对于那些漂亮的女人来说,利用‘漂亮’得来的东西,那都是她们应得的。——所以,说她们‘骗人’?不,那不是‘骗人’,那只是她们的‘投资’手段而已。”那个人说到这里,想了想,更总结道:“说到底,这不过是人心中的谷欠望使然……所以,才会有这一句‘人心难测’啊。”“……啊,哦。”那个人又笑了,“你觉得,‘这种人心’,可怕吗?”“呃,貌似挺可怕的……”“呵,有些时候的确是挺可怕的,但更多的,是人有谷欠才有求,下面才会知道努力——怕就怕,一个人付出所有,却一无所有。”那个人摇摇头,“谷欠望会使人迷失,然而‘求而不得’却会致人疯狂。”——上辈子的林玄,甫一听到这些话,前半部分还好,后面那些那是真的有听没有懂啊。如今回忆起来,再对比面前絮絮不止的芷兰,林玄多少有些明白这后半部分的话的意思了。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那些话——看芷兰这样,不正正应了这个“求而不得”?按照那个“美貌即资本论”,芷兰自恃有美貌这个资本,认为自个绝对可以成为他爹林如海的合法小三。只是这个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绝对”?所以对方最终都没有活成她希望成为的样子。林玄自问,他是没那种“眼力”,能分辨出来芷兰实际上有没有爱过他爹的。大抵,不那么爱?曾经爱过?或者再浓烈的爱最终被磨灭了?不管是哪一种,林玄觉得,如今的芷兰看似是“因爱生恨”了,但那不过是对方强迫自己认同“这必须是事实”,而已。——因为,若是连芷兰自个都不承认这一切是出于爱,那么她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芷兰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催眠自己、麻痹自己,将这种“失败”的生活,当做是他人、亦就是他亲娘强加的,并将之当做憎恨对象,更用自个的方式去报复,好宣泄自身的不甘与痛苦。只有这样,芷兰才能面对“现实”。不由地,林玄想起了家里的丁姨娘。这个不漂亮、即没有足够资本的女人,假如当初没能成为他爹的合法小三,跟芷兰一样嫁了个下人,想必也会让自己活得很好,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与人之间的“思想境界”差异?想到这里,林玄叹息: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反正对于芷兰,他是怎样都可怜不起来的。——而这边不被可怜的芷兰,在神经兮兮地念了这么久之后,总算是说够了;而她在停下来后,那神色亦渐渐恢复成开始的安静柔和,眼神也仿佛清明起来了。她看向林玄,轻笑一声道:“大爷,抱歉,奴婢今儿太高兴了,有些忘乎所以了呢,差点就误了时辰了。”芷兰话落,看了看天色,又道:“奴婢猜测,那帮人这时候应该都被老爷捉住了。而这里,老爷的人怕是快要找过来了……——大爷,要‘开始’了哦。”林玄闻言,心里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