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绣紧抿着唇,瞧着碧溪穿着自己的白衣,丝带束发,对着镜子细细地描摹,不一会儿,竟是将折扇一拿,唰地打开,笑着问:“可有了公子的神韵?自从公子走之后,每一天,我都在想着公子打开折扇的模样,那动作真是翩翩潇洒,让人一想就喜上眉梢。”
碧溪说得眉飞色舞,又将赵锦绣的大氅披上,娇丽的声音软软的,倒是比方才提高不少,道:“公子,你今日要走,也得听碧溪为你弹一曲吧。”
赵锦绣盯着碧溪,神色凝重,继而喝道:“我跟你非亲非故,你无须这样做。”
碧溪纤指弹拨古筝。试音一下,淡淡地说:“我对三公子做什么,皆是我自己的事。与公子无关。”
“碧溪。停住——”赵锦绣喊道。
碧溪却是不答话,自顾自弹起来,依旧是那一首《佳人》。这一次的碧溪,与从前矜持的琴姬不同,她像是整个灵魂都用来演奏,一曲毕了,她站起身来,对着赵锦绣一笑,道:“三公子,我想问你一句话。”
赵锦绣一抬眉,瞧着她妩媚如粉嫩桃花的神色,低声问:“什么话?”
“这曲,可是有人赠予三公子的?”碧溪郑重地问。
“是的。”赵锦绣一怔,不料她问的竟是这曲子,下意识地回答。不由得想起几年前春日初遇,自己在琴韵楼下听场,听得楼上古筝清丽,便点了碧溪的包场。第一次给她这曲《佳人》,并叮嘱她别外传。她点点头,演奏完毕,虽没有说话,但从那清冷的神色里却是看得出极喜欢这曲子。如今,她终究是来问这曲子的来历了。
碧溪听到赵锦绣的回答,面上倒是露出几抹艳羡,啧啧赞叹:“此曲清丽绵密,大气庄重,必为男子所作。这大气庄重里,却又情深绵长。若是有人赠予,那三公子如今出得这城,便去找这人,举案齐眉,双宿双栖。”
找这个人?赵锦绣也想去找许华晨,不管不顾与他双宿双栖,可是上天真的会垂怜,让他来到这个时空么?
此刻,赵锦绣下意识地想到江慕白。这人应该出了桑国地界了吧,都四天多了。正想着江慕白的事。
碧溪轻轻走过来,在软榻上坐下来,怔怔地凝视着赵锦绣,面上分明是笑靥,眼里却是噙着泪。
赵锦绣眉头一蹙,正要说话。碧溪却是伸手抚着赵锦绣的额头,小声说:“三公子,莫要愁苦。我跟那些那人说,你每年来我这里,听完琴,就会去西门外的山顶烧纸钱祭拜。今年,就让碧溪替三公子去吧。”
赵锦绣挣扎着,倒入碧溪怀里,低声问:“你可知那些人是谁?”
此刻,赵锦绣巴不得在碧溪这里监视的是桑骏的人,那么至少自己还能绝地地赌博一把,胡编乱造一下,保住碧溪的性命。
碧溪将赵锦绣一搂,在她耳边悄声说:“前段时间来的一拨人,听口音,应该是北方的,至于是哪一国,我并不清楚。他们问我与你的关系。问你来这里,一般做什么。我都回答听琴,去西门祭拜。他们就留了一人在蓝儿那里做入幕宾,实际上是日夜监视着我。我猜蓝儿也是他们的人,或许还有别人。总之,你一来,对方一定知道。”
赵锦绣一听,心里暗叫不妙,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手气还不是一般的背。这北方的,自己还真没有一点的头绪。这些年,鲜少去北方,也对北方的皇族了解甚少。
那么,这批人到底是在打什么注意?矛头指向的是桑骏,楚江南,还是萧元辉?
还有,这拨人应该很不简单,能够知晓自己与碧溪过往甚密,必定是做过严密侦查。其次,能够在几天前,就在这里留人监视,做守株待兔的工作,这说明对方很自信,认为她赵锦绣一定会跑,而且很有可能来找碧溪。
好可怕的人,居然连别人的心思都能算得定。像是上帝一样在她每个点口卡住,让她无处遁形。
这样的人,与桑骏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么,那人到底是谁?能够这样来揣度自己的心思。赵锦绣隐隐约约觉得这人是潜伏在身边的贼,随时都窥伺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想到此,赵锦绣不由得一阵烦乱。因为即便知晓在身边窥伺着自己,却不知是谁,便无从琢磨其深浅,心里便越发没底。
“三公子,这药效,还有一刻钟就会过。你想方设法离开桑国,回萧月国去吧。碧溪能为您做的,也仅此而已了。”碧溪突然说,将赵锦绣放到软榻上。
赵锦绣大惊,挣扎着拉住碧溪,道:“碧溪,北方的,这很危险。”
碧溪回眸一笑,道:“如果不危险,碧溪这一去倒是不值得了,若是有缘,愿能常伴着三公子左右才好。”
碧溪眉宇间全是骄傲满足的笑,折扇一开,往外间去。
赵锦绣心脏一紧,碧溪这一走,便是可能是永诀,自己的幸福凭什么要赔上别人的性命?她连忙喊道:“碧溪,我有句话问你?”
碧溪转身快步走过来,问:“三公子想问啥?”
“锦王府选秀那一晚,你可在府内演奏?”赵锦绣连忙问道。一方面是想得到答案,另一方面,则是想拖延时间,这一刻钟,不过就是十五分钟而已,拖延起来也很快的。
碧溪眉头一蹙,摇摇头,道:“锦王府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些风月场所的女子踏足。大凡权贵都是有自己的歌姬与乐师的。”
“那你可有将此曲谱转与他人?或者有演奏给他人?”赵锦绣慢腾腾地问。
碧溪连忙摇头,神情有些哀伤,道:“三公子叮嘱过‘不可’,碧溪怎么能那么不懂事?”
赵锦绣的心一紧,如果那人不是碧溪,碧溪也不曾将这乐谱外传。那么除了自己和碧溪之外,这上天入地,能知晓这乐谱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许华晨。
当时,弹奏得那么动情,且不错一个音符的。这人若不是许华晨,也是跟许华晨有关。赵锦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碧溪却是忽然站起身,小声说:“三公子,你好生卑鄙,竟是想拖延时间。”
赵锦绣听闻,顿觉不妙,还没开口喊住碧溪。她竟是抓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祭品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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