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煮好茶,依旧是闻香、品茗,李卿然脸上甚是惊讶,道:“这茶当真是醇香。像是整个春日蓄积都在唇齿间。”
“那就再品一杯。”赵锦绣略一笑,眉如弯月,李卿然略一低头,低声说:“许姑娘,能喝你这杯茶,卿然甚是高兴。那晚,你让明云欢来对我说的话,我亦清楚。如今我来,是以你母亲家的身份来的,毕竟当初,是清音——,她任性才将你推进来——”
赵锦绣心里一紧,怎么他倒是说抱歉了,难道不知李清音喋血锦王府的事情?抬眸看他,他神色带着自责。
赵锦绣轻轻摇着头。低声说:“你知道这是一场阴谋,无论是不是清音,我最终都会被送到这里。”
“如果当初…..”李卿然说。
赵锦绣竖着手掌,略一摇头,道:“李公子今日来此,不是跟我说这些的吧?对了,上次阮香绫说,假扮锦王的是你的心腹——”
李卿然略一笑,道:“许姑娘想多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还有当初答应送你的李记不外传的‘醉梦’,今日我带来了。”
他说着,指了指厅堂的礼物架子上,赵锦绣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土色陶罐的酒壶。“呀”地一惊,笑道:“如月倒是没有注意,多谢李公子,早就久闻李家的‘醉梦’醇香无比,却是不能轻易得到,这可真是高兴的事。”
赵锦绣说着,倒是走过去瞧着,很是惊喜。李卿然也走过来,在一旁站着,低声说:“多谢你对我暗示,然而走到今天这步,也不由得我不考虑。”
赵锦绣身子一怔,伸出手指抚着土陶罐上凸起的花纹,慢腾腾地说:“那三位的选择,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自然清楚。尤其是张诚历来就是老狐狸。”李卿然低声说。
赵锦绣这下子却又为李慕白担心起来,如果李卿然选择桑骏,那么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理由庇护江慕白。
“李公子的选择确实对李家最有利。锦王那样的人既然布了棋局下棋,就必然事先算过对手的出招,自己肯定是要掌控局面的。他就是一个不容许自己败的人,这些游戏如果是他发起,必然要他来掌控。”赵锦绣小声地说,将目光投在偏厅那扇半开的窗户外,日光已不复灿烂夺目,有略微的颓势,夜又要来临,今晚各路的大臣被请到锦王府,等一下的流水宴席就要开席,自己又要粉墨登场,想想就觉得累。
“多谢许姑娘提点。”李卿然轻声说。
赵锦绣转过身来,只见着他衣襟上镶的花纹,金丝银线,那花纹决计不是坊间能有的,像是在哪里见过,也是一时想不起来。
李卿然忙退开一步,二人一对视,彼此倒都是慌了,别开脸,各自回到座位上。赵锦绣盘算着江慕白的事,这李卿然是明确了选择,可江慕白口口声声说是为自己来的,姑且不论是真是假,自己也不能做“人家上墙,自己就抽人梯”的事吧。
“那个——”
“那个——”
二人倒是同时开口,说了同一个词语,不由得相视一笑,又是一并说:“你先——”
不由得笑着摇头,最后推让之下,倒是李卿然先说。他忽而敛去笑意,问:“许姑娘,你当真甘心留在这里么?”
赵锦绣一惊,显然没有想到李卿然会问这种问题,还问得这样直接。他到底是代表谁的利益来的,心中陡然升起防御警报,再看他,便多了几分的防备,道:“自然,过几日便是大婚。做锦王妃,将来的前途,李公子自然知晓。”
李卿然却是急了,剑眉拉成一条线,道:“你是这样的人么?”
这本是个反问句,赵锦绣很郑重地说:“是。”
这回答噎得李卿然一言不发,赵锦绣这才垂了眉目,说:“我只是个女人,事到如今,锦王对我的好,我怎能不知足?我又不是蠢笨之徒,会活生生毁了自己的幸福。”
李卿然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低声说:“如月,我不是谁的说客,不是谁的探子,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的。”
赵锦绣低着头,不是不动容。当日在船上,他身不由己,为了妹妹的幸福,不得不对自己袖手旁观,但还是让灵慧为自己送来干粮。
后来旁敲侧击地打听过,那时的桑骏想将她送到河陵地区两国交界处的密林里,瞧她的反应,看看是不是真的林希,但大约是因为楚江南的事情,桑骏终究没有送她去河陵密林里,留她一个人在那里体验丛林生活。
虽然与李卿然客客气气的相交,也没有多么深情厚谊的事件,更没有同甘苦共患难。但他对自己确实始终没有耍过阴谋。
但而今,只能如此,摇摇头,道:“我也不必瞒着李公子,我说的是实情。如月唯一歉疚的是舍妹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清音魔障,一开始,我就告诫过她,木森非良人。她却是不听,我也没有办法。她的结局一开始,我就预见了,所以才会任由她任性,竭力所能去满足她。”李卿然语调逐渐哀伤。
“一开始,你就知道?”赵锦绣讶然,继而问:“她还小,你为何不帮她找另一个人来拯救她。”
李卿然忽然问:“你很爱过一个人吗?”
赵锦绣还没回答,李卿然忽而又说:“桑骏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我都懂,清音摆脱不了。从她以身试蛊毒,为桑木森试验解药开始,她便没有退路了。”
这真是惊天的大秘密,与以前阮香绫说的大相径庭。赵锦绣一脸惊异地看着李卿然。
他淡然地扫了赵锦绣一眼,道:“不错,她将自己变成毒物,为的是解去桑骏身上的毒,当然,她只知道那是木森,并不知他是锦王。”
“你也不知?”赵锦绣眉头一蹙,仔细一想,李卿然的种种举动却应该是知晓的。那么他到底会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