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花这样的事儿原不该由男子来做,但燕追做来亦别有一番风味儿,那花捏在他指间,反倒融了些他身上的凛冽之气,反倒使他看起来优雅隽永。
燕追头也不抬,又修了一枝海棠插入瓶中,才说道:
“今日听说元娘让人剪了好些海棠送人,”他说到此处,顿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此花幽姿淑态,明媚亭亭,不是每一个人都配得上的。我让人剪了一些下来,等下让人送回房中。”
她倒记着给人送花,却独将她自己忘了,没料到她是忘了,燕追却仍记得,还亲自剪了要为她插满一瓶。
傅明华愣了一愣,脸颊便渐渐显出霞色,心中甜蜜。
那海棠枝芽在他掌中灵活转动,不多时便插好了。
侍人将早就备下的水盆端了上来,燕追折身净手,又接了下人递来的帕子将手擦干了,才站起身来,向傅明华伸了手:
“陪我走走。”
夫妻俩难得偷到浮生半日闲,在树下并肩而走,傍晚吹的是东南风,燕追便走在左侧,高大的身形替她将风挡了大半。
自去年他二月离开洛阳,到十月底夫妻二人在郦苑见面,归来之后他便事务繁忙,两人还少有这样相处的时候,风再吹来时,傅明华也不觉得冷了,反倒鼻端尽是闻到他身上淡淡龙涎香的气息,十分好闻。
“我们成婚以来,总是相守时短别时长。”燕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
她发钗拆了下来,只简单的绾起,松松垂在一侧,显得有些慵懒,与平日中规中矩的模样又不一样。
燕追伸了手,去描那细致的眉眼,他心里已经忆过千百回,但每一次看到,又感觉仍不够般:“可能,”他声音低沉,目光又从她脸蛋滑到她腹下,她披着披风,看不出斗蓬下肚子的形状来。
“可能孩子出生时,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
他有些遗憾,又有些担忧。
薛嬷嬷说她身体调养得一向很好,一般情况来说,生产之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燕追心中仍是有些担忧,既怕生产之时有个什么意外,又遗憾自己到时可能不在她的身侧。
他喉结上下滑动,抚在她脸侧的手一下便停住:“等我回来再生吧。”
燕追突然蹲了下来,将脸贴近她的肚子,喃喃自语: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他说出这样孩子气似可笑的话,但傅明华却觉得笑不出来。
燕追此时这样说,证明他心里对于此事确实是很乱的,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西京之乱,不是一时片刻便能解决的。
所以他说出这话,不过是他对此事耿耿于怀,也明知自己可能赶来不及,却又想要陪她一起见到孩子出生的时刻罢了。
傅明华眼睛微湿,任他双臂圈住自己腰肢,一面也轻声安慰他:
“一定会等你的。”
两人都是聪明人,可此时却一起犯起了傻气。
燕追又将一侧脸贴在她肚子上,却肚子不见丝毫动静。
她有孕的时间还不长,薛嬷嬷说过,再过一些时候,肚子还会有胎动,可惜他都不一定能看得到了。
“西京那边动静频繁,皇上让我月中便回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