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方徳麟如丧考妣，说道：“黄区长去年病退，我们就被盯上了，好几波人上门要强行参股，强行推销东西，不买，不买我们就得关门大吉，这我有什么办法？！”

沐佑仁闻言，微微的皱皱眉头，实际上一听就信了七八分了，参股，强推，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自己也碰到过，只不过自己是铁板，没被推动罢了，在华国，不，在任何有权利聚集的地方，这个就免不了，这是人类的顽疾，别说三令五申，立法都没用。

眼前来不过是又一个牺牲品罢了，还是一个笨笨的牺牲品，有多大脑袋戴多大帽子，权和利必须匹配，否则就很危险，这位显然是不清楚，身为一个饭店的管事，饭店必须抓住什么，这位显然也不清楚，又或者清楚，却眼睛被蒙选择性忘记，出这些事情，是偶然，也是必然。

“就是这油，这油你也敢用？！”方白扬老头子出离了愤怒，“他们推，你接就是了，干嘛要用，横竖几十万，咱们花不起嘛？你这样做，你是把福祥楼的名声给败了啊，福祥楼就完了，你个孽障，孽障啊！！！”

方白扬声嘶力竭，声泪俱下，指着方徳麟的鼻子跳脚大骂，沐佑仁听了一会儿，心里开始暗暗摇头，这方老头儿不地道啊，骂的是狗血淋头，畅快淋漓，让得人都心生不忍，但实际上的意思却是要占据心理上的高位：啊，你，我都骂到这份儿上了，一点都不顾忌这是我儿子，你总不能还落井下石吧！

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马上就堵人口，求生存，真不愧是老狐狸！

沐佑仁洞悉内情，自然着不说话，洪森也是如此，只是原因有些不同，从根子上说，这事儿苦主是沐佑仁，半年多在这里订购午餐，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麻烦呢，些许的毒素对自己对沐佑仁谈不上什么危害，但对普通人就不同了，对这样的家伙，洪森是厌恶到骨头里了，实在没兴趣说什么，你哭也好，闹也好，敢干就得但当，甚至你要上吊，我卖你绳子。

各有各的原因，于是两人静静的站着，等着戏演完，反正今天‘有空’，不怕浪费时间。

过了一会儿，方白扬也明白过来了，自己的作为对眼前的两位毫无用处，多说无益，停了下来，扭头对着沐佑仁，仿佛还没从怒气中摆脱出来，面色潮红，铿锵说道：“虽说有些内情，但这事儿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绝不推卸，您说个章程吧，我们绝无二话，不过，福祥楼从祖辈传下来不易，还请在老朽数十年辛苦的面子上，给个活路。”

这话，瞧这神情，有卑有亢，有抑有扬，即说了赔礼，又说了坚持，还点出了厉害，沐佑仁不得不敬佩，怒与和，动与静，转折之间毫无挂碍，仿佛事情原本就是如此，跟真的一样，这演技绝对是天王级别，不愧是商场老狐狸，要不是事情百分百占理，拿住了他，恐怕输赢还真不知道谁是谁呢。

“如果只是我们，没什么问题，”沐佑仁摇摇头，“一两顿饭罢了，虽然不舒服，但您面子上算了也没什么，可是，我公司上上下下四百余人，在您这里订餐有半年多了，您说我敢这么算了嘛？”

算了？怎么可能！

因为某某人的面子，对全体公司员工的人身安全不闻不问，这风捂住了也就罢了，一旦传出去马上是大问题，散伙未必，人心浮动是百分百的，尤其是作为中坚力量的中高层员工，这些人酬劳高，对生活品质有要求，不闹起来才怪，一家上升期的公司闹出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埃兰生物制药公司这般前景广阔，钱途光明的奇葩特例，也百分百的会元气大伤，并埋下不知何时爆发的隐患。

商人趋利避害，会有人为了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嘛？不会，所以方白扬闻言，愕然无语，作为多年商海沉浮的老人，太清楚这一点了。

方白扬无语，边上的方徳麟很显然也不是傻到家，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两股战战摇摇欲坠，沐佑仁摇摇头，伸出手来，招呼已经在旁边等候多时的两位警官，在方白扬骂自己儿子的时候就已经到场，只不过却一直没有出声，不知为何？

“二位，不好意思，慢待了。”沐佑仁说道。

“没关系，这是我们的工作嘛，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应该做的。”比较年长的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红色脸膛的警察笑眯眯的说着，官腔非常熟练。

“……不知二位怎么称呼？”沐佑仁稍微愣了下，就马上接上，对于这些官腔嘎嘎的家伙，实在是不太感冒啊。

“不用客气，我姓马，马云义，云彩的云，兄弟义气的义，这个是我的搭档，白少秋，年轻，很多事情不太懂，还请见谅。”

这啥事还都没呢，就马上先开始撇清了，真丫的滑，沐佑仁肚子里诽了一句，脸上笑着说道：“呵呵，我不是做餐饮的，所以哪里主管这些并不清楚，只好打了0，还请二位多帮帮忙，做个见证。”

“请您放心，这是我们的义务。”马云义马上应诺，面色阳刚，声音洪亮。

沐佑仁马上扭头，对着愁眉苦脸的方白扬，说道：“方老，不是我不给面子，实在是没有办法，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公事公办，相信您也能理解我的苦处，我回去马上就得给员工提供体检。”

“我明白。”方白扬苦涩的说，不明白也不行了，“沐总，请千万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这体检的费用，由我福祥楼出了，如果有因此染病的人，医药费用，也一应由我们出。还有过去订餐的费用，小老儿是绝对无颜留下的，明日理账，后日一定打回到贵公司的账上，另附上翻倍的补偿，算是聊表小老儿的愧疚之心，请千万要收下。”

沐佑仁一愣，不由得不佩服这位老人的果断，这老头子还真不愧是人精，这应对的非常快啊，各种费用大包大揽，并附上翻倍的赔偿，再把情况实话实说，哭诉两句，说上些软话，那么拿人手短，只要不是无赖，一般人是怎么也不会再死揪着不放了，自己公司里有这样的无赖嘛，当然不可能有，那么这事儿尽管严重，但无疑会走向最好的一面。

“当然没问题，您这是给我们减压来着。”沐佑仁明白归明白，也绝对不会无端的树敌，劣质油的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算是穷追猛打，也不可能给人伤筋动骨，既然人家上路，顺水推舟的也就答应了。

“多谢！多谢！”方白扬拉着沐佑仁和洪森的手，连声说道。

出了这事儿，能这么解决已经很不错了，再想获得订餐宴会自然是不可能，事情传出去，生意也肯定会随之大减，但是，只要福祥楼不倒，根本还在，就总会有翻身的一天，加上这事情对于方徳麟的教训也绝对是刻骨铭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时候这样一个教训，要比福祥楼本身还要可贵。

方白扬怎么想，怎么做，这不关洪森和沐佑仁的事情，出的福祥楼，给关蕊打个电话，说明此事，安排体检，顺便再听上半小时的抱怨，主要受体是沐佑仁，洪森躲开八丈远。

洪森跟沐佑仁跳上车子，对视一眼，眼角闪烁着相同的寒光，不用言语，调转车头向郊区开去。

…………

且不说这两位，警官马云义和白少秋走出了福祥楼，目送洪森和沐佑仁离开。

“马哥，为什么拉住我，那些奸商实在是太可恶了，要我说该直接扣起来。”年轻的白少秋一脸的不爽，环抱双手，阴沉着脸问马云义。

“呵呵，扣起来，”马云义眯缝着眼笑笑，一反在酒楼内的干练和官样气质，摘下帽子拍拍，又扣了回去，正了正，率先走下楼梯，边走边说道：“是啊，我也想，但很多事情，知道是对的，不一定要做。”

“什么？！”白少秋起步跟上，嘴里高八度的叫道。

“轻点，轻点，我们可是警察，注意影响啊。”马云义嘴上说着，却毫无制止的意思，“你说的，那是对的，但是，冲上去，就是错的了。”

“什么？！？！”白少秋显而易见的怒了，一把拉住马云义的胳膊，把马云义拉的停了下来，嘴里叫道：“你说什么？怎么错了，你给我说说！”

“唉，你啊！”马云义胳膊一翻，压下白少秋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是警司？你是警督？还是说你是局长部长？都不是是吧，都不是那你冲上去干什么？送死啊？给我听着，这事我们就是个见证而已，大佬打架，我们插不上手，也不允许插手！”

“我真是错你了，还英雄呢，我要调走，我一定要调走。”白少秋脸色慢慢涨红。

“调走？哈哈，这事儿我说了算，谁叫你是我哥们家的孩子呢，哈哈，我可不想你调走，难得有个不错的苗子，得好好调

教啊，哈哈哈哈。”马云义笑着瞅着白少秋变成白煮蟹，忽然伸手一扳白少秋的肩膀，笑道：“走啦，走啦，哈哈，再说了，你调哪儿去？人大？还是档案处？又或者后勤仓库？赌气可不好啊，小秋秋！”

“混蛋啊，我一定要调走，一定要，一定要！”白少秋不情不愿的嘟囔着，气炸了肺，却又无奈的跟在马云义的后面，向着警车走去。

“好了，好啦，”马云义走在前面，轻轻的说着，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教育白少秋，“有冲劲，很好，但不懂方法，笨！”

“你老说要做事要人，讲方法，但是光不做有什么用，难道这就是方法？！”白少秋话里带着仙人掌。

“走吧，笨小子，”马云义忽然回头，一拉白少秋，把他塞进警车里，淡淡的说道：“这事儿不会这么结束的，我们只要着就行了。”

说完，走到驾驶座，开门坐进去，随风似乎飘过一句轻轻的话语，“那个姓沐的，不会让这事儿简单了结的，着吧。”

“你说什么？”白少秋仿佛听到了，伸头去问，却被马云义按回了座位上，吼道：“坐好，安全带！”

“应该是……这个方向。”又是一句轻轻的嘟囔飘过。

“什么？”白少秋拉着安全带，扭头问道。

“没什么，你听错了！”

“……老是这样，神神叨叨。”白少秋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