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奶奶蹙了蹙眉,“不是说专给石大人设了小庙,怎的香火这么冷。”
李婶子忙道:“祭拜的灵牌、香坛都设在五姑娘院里。”
小庙里的灵牌等物,是后来新做的,老的都摆放在沈容的院内。
崔大\奶奶对身边的婆子道:“取二百两银票来,就劳沈大太太安排个机灵婆子,早晚奉上香火,敬奉神灵就要心诚。”
潘氏只觉莫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给她银子添香火钱,当她沈家是寺庙还是庵堂?拒不是,收也不是,真正是左右为难。“崔大\奶奶,我们沈家香火钱还是有的。撄”
崔大/奶奶道:“既是有,怎的如此冷清?好歹也是沈大人的结发原配,不该这样的。”
这语调依然带着责备,就是与家庙庵堂的姑子说话一般,落音时带着质疑地打量着潘氏,潘氏不敢来小庙,莫不是做了什么害人之事,世人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潘氏这畏惧之意也表露得太过明显了偿。
潘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是沈府,不是庵堂,崔大/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大\奶奶递了银票过来,潘氏自是不肯收。
崔大\奶奶轻叹了一声,“罢了,你不收则罢,回头我让崔氏家庵里给石魂大人供上香火,也示我崔家的感恩之心。”
婆子道:“大太太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怎的很害怕的样子。”
“怎会呢?”
崔大\奶奶听人说给石氏供香很灵验,做过亏心事的人就点不着香烛,只不知真假,“要不沈大太太择日不如撞日,也给石忘魂大人上炷香。”
潘氏想到这是石氏的灵位,心里就咯应得紧,想拒绝,如果拒绝,崔大\奶奶一定认定她做了亏心事,只得壮着胆子取了香烛,香烛点着了,潘氏松了口气,说明她没做亏心事,刚磕了一个头,只听“磅啷”一声,灵位就倒了。
崔大\奶奶主仆瞧到此处,大为吃惊。
李婶子忙道:“风吹的,风吹的……”壮着胆儿,颤微微去扶灵牌,手还没触到,李婶子一个转身,崔大\奶奶就听到一个响亮的耳光,李婶子当即吓得趴在地上:“老奴错了,老奴错了,太太请责罚!是老奴有错!呜呜……”
崔大\奶奶主仆看到李婶子左颊出现了几个指印,更为惊叹。
婆子道:“奶奶,你瞧,还说没做亏心事,她作甚认错。”
潘氏愣在那儿,香烛点头,可灵牌倒了,这不是说她做了坏事。
崔大\奶奶冷哼一声。
李婶子还在那儿磕头。
潘氏提了裙子,对着灵牌低斥道:“石氏,你还怎样?过往之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要计较?你大女儿都出阁了,我不会为难你小女儿,我亦未寻道士作法来抓你……”
她的香点不着,这不是明摆着给她潘氏难堪,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做了坏事。
说坏事,她潘氏是有亏,但与大姨娘相比,却好太多。
崔大\奶奶立在一侧,低声道:“只怕潘氏做了不少错事,连石忘魂大人都不原谅她。”
人死都不能原谅,指不定是多大的事,亦或是不少的坏事。崔大/奶奶主仆看着潘氏的眼神就更怪异了,一副“你很有问题”的模样。这等疑惑又带着指责的眼神,让潘氏心里如同吞服了一百只苍蝇般的难受。
婆子附和道:“石忘魂大人果真灵验,那恶婢许是干了什么坏事被赏一个耳光。以前还狐疑,今儿一来,可是她们主仆亲眼得见,还真是灵验,比外头寺庙里的神佛都灵验……”
得是多大的令人愤怒之事,才会被人打耳光。
可四下里,除了她们几人又无旁人,崔大/奶奶主仆都认定是“鬼怪”作崇。
崔大\奶奶刚走到路口,派去送贺寿礼的丫头就回来了,福身道:“奶奶,沈五姑娘那儿还真热闹,这会子贺寿的姑娘们正在给石忘魂大人敬香。伍婆子从外头求了个铜像回来,原是她在报国寺庙会闲逛时买的,可拿出来瞧时,沈大姑奶奶与石妈妈都说很像石大人。伍婆子没见过石大人,她说夜里做梦,就梦到过一回。瞧着这铜像与她像,就请了回来。伍婆子似瞧得来香火,每个人敬香都能飘出不同的图案。”
香火能组成不同的图案,真真是天下奇闻。便是崔大\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稀罕事,立时调头往仪方院方向去。
仪方院内,有十几个姑娘,正站成两列,一个接一个地上香。
伍婆子煞有介事地道:“梁姑娘,一定要心诚,心诚则灵,默念你心头想求之事,自然就会有回应。”
过了片刻,篆香徐徐升腾,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
“是什么……是什么?”
众姑娘开始猜测起来,直直地盯着空中组成的图案。
崔大\奶奶进来时,正瞧见花厅供桌香案上飘到空中的一朵花状,一语道破:“这不是桃花么?”
“桃花……”梁五娘面露疑色,“是什么意思?”
伍婆子很是淡定地道:“下一位姑娘!”
又一个姑娘执了香烛,三叩九拜一番,合着双手,虔心祈祷。
“是字,现的是字!”
待有声音时,张四娘睁开双眸:但见空中出现一个‘康’字。“太灵验了,我正是给我祖母求健康,就出了一个康字。定是说我祖母的病就要康愈了。谢谢石大人!谢谢石大人!”
沈宛坐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幕怪异的现象,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沈容冷着脸,紧握着拳头。画菊在她耳边低声说“李婶子在小庙被先头太太打了耳光。”石氏早已身亡,如何去打人,这里面肯定有鬼,篆烟会组成字,还会化成各种图案,世间哪有如此奇怪的事,莫不是香有问题?打李婶子的人,定也是躲在暗处。心里暗道:若是被我查出来是谁捣的鬼,我饶不了他。
香怎么会出花出字,这太奇特,沈容联想种种,曾有一度,连她自己都以为到了聊斋的世界,可今儿更离谱,伍婆子说她梦里见到石氏,然后逛庙会就买了个铜像,偏这铜像与她娘有八分相似,更是人人称奇,伍婆子现在更像个神婆,一副她很懂的模样。
也不知谁提议,要给沈容的母亲石氏敬香,然后就发现香出花了,于是伍婆子头头是道地说这姑娘是个富贵命,谁不爱听好话,这姑娘也一样。
后面的姑娘见烟雾能化成或字或花的图案,吵着个个都要去拜祭。
沈宛道:“娘死后哀荣,这不是挺好吗?别人的长辈逝后只有子孙拜祭,可娘有这么多拜祭,满府的主子下人不说,还有这些贵女姑娘。”
沈容反问道:“姐姐不觉得奇怪?”
“有甚好奇怪的,娘是冥仙,不仅护佑着我们,更护佑无数百姓,她理当受这香火拜祭。”
明明是沈容胡说八道的,怎的连沈宛都信了?
沈宛说得理所应当,一点都没有疑惑。
沈容越发觉得诡异,在不能解释的怪异后面,定然有她不知道的另一个真相,崔大少爷的病愈、能出花和字的烟雾,点点滴滴都不像是正常的现象。
崔大\奶奶瞧着有趣,“姑娘们,让我先上一炷香。”她径直接了伍婆子手里的香烛,学着姑娘们的样儿拜祭了一番,不多时,香烟缭绕,出现一个“中”字。
崔大\奶奶很是满意地起身,“谢石大人!”又打了个揖退到一边,继续兴致勃勃地看姑娘们敬香,每个人敬了之后,或出一字,或是一个图案,有的像花,有的像一个动物,还有的依稀像人脸。
崔大\奶奶走近沈宛姐妹,姐妹二人福身行礼。
沈容道:“还请崔大\奶奶莫要说出去,我娘喜欢清静,我怕旁人扰她清修。”
崔大\奶奶道:“真灵验呢,我求的是我家大少爷今秋能否得中举人,就出一个‘中’字,这不是说他能得中么。”
一边的婆子更是惊奇不已。
对石氏更是敬畏,打了揖,连连赔不是道“打扰石大人了,请勿怪罪。”
沈容福身道:“请崔大\奶奶莫与外人说在我家遇上的事,拜托了。”
坏事不出门,异事行千里。
人怕出名,猪怕壮。
沈容当初就是为了对付老太太,哪里想到今日的声名。
她真真是有苦难言,她想要平静、低调的生活,这能化出字与图案的烟雾,怕是不能让她再平静地生活了。想到这里,沈容便欲哭无泪,冥冥之中,是什么做了一只推手,让一切都偏离了她最初的预料。
就似她的存在,就是别人所利用的一枚棋子。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暗处的某个角落,有一双眼睛正在静静地盯着她。
那么,如果她的这个猜测是对的,暗处有人,是不是暗处的人打了李婶子耳光。
能隔空打物的高人?一定是这样,她可听沈宛说过,江湖中有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也不乏有如《射雕》之中的东邪西毒般的人物,他们武功绝顶,他们纵横江湖,但他们却不大入世介入恩怨,一心修炼武功。
以东邪西毒那般的人物,隔空打人几个耳光,似乎并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