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的工夫之后,华不石已来到衙门大堂后面的一间侧厅中,见到了三十六营义军的大帅,闯王高迎祥。
对这位高闯王,华不石久闻其名,此时得见,却见他约莫四十来岁,中等身材,身着一件月白缎子的锦袍,白面长须,容貌和善,甚至颇有些世故圆滑的模样。以外貌而言,高迎祥倒更象是一个商人,而不似统领着兵马杀官造反,南征北战的一方义军首领。
华不石听人说起过,高迎祥本是出生于康富之家,祖辈皆是生意人,而他本人亦曾经营过买卖,只因为官逼民反,时势造人,才成为了义军的统领。
李自成向高迎祥做了引见,华不石待要躬身行礼,高迎祥却已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他,满脸笑容道:“都是自家人,华少爷不须多礼!鸿基早就对本帅不只一次提起过华少爷,也讲过‘恶狗门’售卖兵器给我们义军的事,此次攻打怀庆城,华少爷更是居功至伟,说起来本帅还须多谢你才是!”
华不石道:“闯王这般说华不石可是愧不敢当,售卖兵器本就是对我们两家都有利的事,攻打怀庆城在下也不过是出过一点主意,哪里就能当得起甚么功劳?”
高迎祥道:“不管怎么说,华少爷对咱们义军帮助不小总是不会错的!来来,先坐下说话!”
他极是热情,拉着华不石的手走到一旁一张椅子前,让这位大少爷在椅上坐下。
待得三人都已坐定,李自成道:“大帅,我这位华兄弟已经说啦,有意要投效义军,跟着咱们一起干呢!”
高迎祥喜道:“此话当真么?这可是太好啦!”
华不石道:“小可的确有如此之想。不过华不石终究是一家门派的主事人,门下有数百帮众弟子,却不能够全不顾及,是以小可投效义军须得有一些条件,还请高闯王勿要见怪!”
高迎祥道:“有甚么条件,华兄弟只管提出,只要本帅能办到之事决不推辞!”
华不石轻咳了一声,说道:“义军要当真是具有实力之师,能够与大明朝廷的官军相抗,有望打出一片锦绣天下来,华不石自当率‘恶狗门’投诚,绝无二心。如若不然,投入到义军以后朝不保夕,天天被官军追杀围剿,全无希望可言,华不石就算自己有意投诚,也须得要为本门众多弟子考虑,不能断送他们的前程。”
华不石是一派的少掌门,“恶狗门”如今在湘、粤、闽境皆有分舵,声名势力已非昔比,门下的弟子和家财产业更是不少,以常理而论,他要投入义军肯定不会全无所图,李自成和高迎祥也早有所料。但是听到这位大少爷竟提出了这么一个条件来,却是这二人都没有想到的。
现在各境义军虽然声势浩大,但真正要与朝廷官军对抗实力却还差得远,若不是这样,三十六营的几万人马也不会从晋境被赶到豫境来了。
高迎祥坐在椅上,一时之间沉默无语。
李自成却道:“我们举义杀官造反,自是为了有朝一日打出一片天下,夺下大明朝皇帝老儿的江山来!这些年和官兵打仗,虽是有输有赢,各擅胜场,可咱们义军弟兄却也是越打越多,越战越强,只是不知道在华老弟眼里,怎样的部队才能算实力之师呢?”
华不石道:“小弟以为,所谓实力之师,兵力至少要有五万之众,作战勇猛,纪律严明,且有英明的统帅和擅战的将军率领。也只有这样的精锐之师,在当今的乱世之中方能成就大业,打出一片天下来!”
高迎祥道:“如今怀庆城中的三十六营义军,人数虽没有五万,却也有三四万人,其中不乏精锐兵士。高某不敢自命是英明的统帅,军中擅战的将军倒是有不少,例如鸿基便是。”
华不石道:“所谓精兵,最重要的便是令行禁止,军纪严明,如今怀庆城里的义军确有三四万人不假,不过恕华不石直言,他们不过是一群全无纪律的乌合之众,不但与精锐相差甚远,说是军队都十分勉强,高闯王传下的帅令无人遵行,便是证明。”
听了此话,高迎祥的脸色沉了下来,已有些怫然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