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先生,这是开凿车!”
见詹天佑的视线投在隧道前的那辆卡车上,宋浩明便开口解释道。
“开凿车?”
“对,你看车头上的架子,正好是隧道的形状,在换班的时候,人和风钻在车厢里,进入隧道后,在车头前的架子上,能形成8个工作面,这样钻炮眼的时间,就能缩短三分之二,可惜运石还要靠人力,要不然,这隧道的施工速度至少能提高四倍……”
在解释的时候,宋浩明显得有些得意,这种开凿车正是他根据商科学校里学的“泰勒管理法”的一些相关原理研制的,可以最大限度的增加工作效能。
这时,一辆满是石粉的卡车开了出来,这正好是放炮时间,敲锣声、哨子声、人喊声在山谷间响了起来……手拿着小旗的工人挡住了汽车。
“放炮了,下车,到安全区!”
在工人的注视中,宋浩明敏捷地跳下车去,然后随着詹天佑一同撤到了安全区,两人望着放炮的山dong。突然,随着一阵汽笛声响起,轰隆隆的爆炸声从山dong内传出,震得山摇地动,如火龙吐雾一般,隧道内喷出了一大团石尘……
又过了几分钟,警戒的工人才大声宣布开工,一辆卡车满着工人朝着满是石尘的隧道内倒车而去。
正在和工地负责人谈着的宋浩明走到詹天佑的身边,说道:
“好了,按现在的进度,下个月,这条隧道就能打通!”
“你们用的是军用炸yao吧!”
先前感受着爆炸时脚下的震动和炮响,詹天佑直接开口询问道,修京张铁路时,他使用的是黑火yao,只有碰到硬石时,才会用进口的硝铵炸yao,而这里使用的炸yao从爆炸力度上来看,应该是比硝铵炸yao威力更大的军用炸yao。
“要赶进度啊!像这长宝段,公司给了我两千吨炸yao,想在这样的地型修铁路,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一路炸过去,要不然,就得顺着山势,可顺着山势,铁路的运力、速度都会受到限制,建设时加大投资,总好过将来的运力lang费,您就是不是这个理!”
他的反问却只让詹天佑为之一哑,在修京张铁路时,他就作出了妥协,以牺牲长远运力为代价,选择了一条施工成本较低的路线,事实,京张铁路应该走另一条线,那一条线路或许投资大,但是运力至少能提高三倍,相应的,只要运输量能达到,即便是加大了投资,投资收回周期却能缩短两倍以上。
“哦!是,是这个道理!”
道理,固然是这个道理,但是詹天佑却知道,并不是所有铁路公司都会像陇海铁路公司一样,在修路时不惜工地,相比于其它铁路公司,陇海铁路公司有着一个天然优势,沿线工业区的建设,使得他们的运输量能够得到充分保证。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选择运力优化的路线,而不是成本优化的路线。
半个小时后,福特t型车向前奔跑,带着一股风,进入一条偏僻的山沟。在山沟内有几个材料库,整天成千辆拉材料的汽车、马车和架子车,已经把前后几十公里的简易路面压坏了。在车灯照耀下,公路简直像一条bolang起伏的河流。
从山路上朝着山沟看去,雪夜中,那汽车大灯照亮路面的一幕,却只让詹天佑的内心一阵,他甚至有一种冲动,他希望留在这座工地上,希望能够再修一条铁路,在这里一定能实现他的那个把铁路修至全中国的梦想。
在詹天佑心里如此想着的时候,汽车一转弯,摆脱了各种吼声日夜不断的工地,进到了一条幽静的山谷。
詹天佑却是摇头叹了口气,他知道,至少现在自己不可能留在这里,他之所以从广东北方,是因为收到一封来自京城的电报,作为广东籍国会议员,他需要前往京城参加一个会议。从报纸上看到的消息,他知道这次国会会议或许将会决定整个国家的未来,否则他也不会离开广东的铁路公司。
大总统重设国务院后,将任命李子诚为国务总理,这只是报纸上泄lu出的一个消息,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詹天佑却希望是真的,他知道相比于很多人,李子诚或许年青,但绝对是个办事情的人,如果大总统真的选了李子诚为国务总理,没准真是中国之福。
大总统长于练兵,李子诚长于实业!
两人一人为大总统,一人为国务总理,真可谓是双壁合一,若是两人齐心协力,那十年之后,中国面貌只怕真的会大不同。
在离开广东时,詹天佑的心里多少有些疑虑,但是现在,在陇海线的工地上走了一圈后,他却不再怀疑了,而他甚至隐隐期待着李子诚能够尽快去京城,去京城出任国务总理,到那时,没准,自己可以把那份中国铁路规划图展示给他,然后赢得他的支持,有了他的支持,再有了陇海铁路公司的这支军事化的工程队作支持,十年,十年,他就能把铁路修到全中国!到那时,全中国每一个省府都会通上火车!所有中国人都将享受到现代jiao通带来的便利,各省的商品也能从此行销全国,甚至行销世界。
见詹天佑沉默不语的望着车外,不想打断他的思绪的宋浩明便朝着车外看去,对面山坡上的村庄里有狗咬声。路边大树上一群小鸟突然尖叫着飞上了夜空,叫着,大概是黄鼠狼钻到鸟窝里去了!
瞌睡爬上他的眼皮。他直想坐在车里好好的睡一觉。可他却不敢睡,这个车子上坐的不是个平常的人,这位可是全国知名的铁路工程师、国会议员,如果从山坡的森林里窜出来几个土匪来……想着这,宋浩明便将腰间的手枪套打开,放尖眼睛四处瞅着,虽说在工地上有武装护卫人,而且也剿过几次匪,但多少总有一些散匪试图打劫运送物资的车队,没准会盯上这小车,然后绑起了rou票来。
这时候,拉材料的大卡车很少了,但是一刻钟左右总有一辆车子经过。偶尔有几辆拉钢材或木料的马车经过。赶早的人披着大衣坐在车上,缩着头,抱着鞭子打盹。驾辕的马哼哧哼哧地信步走着。
“宋总指挥,你们有计划修建进川的铁路吗?”
突然,沉默良久的詹天佑开口问道宋浩明,曾主持过川汉铁路的他,意识到当陇海铁路修到宝ji的时候,或许可以考虑修建一条通往四川,通往成都的铁路,到那时,四川省的物资就能沿着铁路出川。
“进川?”
宋浩明先是一愣,然后嘿嘿的干笑几声。
“若是可以,我还真希望把铁路不停的修下去,这铁路啊,修到那,那里就能发展起来,那里的老百姓日子就好过一些,像今年,这陕西的粮店收粮价就比往年高了一点,棉布之类的工业品价格降了差不多将近两成,这铁路修过来了,受益最大的还是当地的老百姓,可,我们手里,就只有陇海这一条铁路,这铁路明年修到了兰州,到时这工程队可就……”
想着将来,宋浩明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为工程队将来的解散感觉有些可惜,而詹天佑也跟着沉默了下来。此时,汽车依然在山路上行驶着,山往后移,树往后移。黑夜渐渐消退着,黎明爬上了山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