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禾看得连连歪嘴,青浅也是暗自皱眉。
沈木云沏了茶来,躬身呈给翠袖,因翠袖原本姓李,便唤道:“李肃仪,请给娘娘敬茶吧。”
昨日还是翠袖姑娘,今儿已经是李肃仪了。听沈木云也得对她用个“请”字,李肃仪更是心下得意,取了茶盏,奉上:“嫔妾李肃仪恭请娘娘用茶。”待武茗暄将茶盏接过,她又自行叩首,“承蒙娘娘器重栽培,嫔妾才有今日!请娘娘受嫔妾三个响头。”
武茗暄端坐宝座之上,端着茶盏,冷冷斜睨翠袖:“本宫生受了。”抿一口茶水,见李肃仪也已经磕头完毕,她才笑着抬手去扶,“起来吧。水华殿的珍妃娘娘比本宫还器重,这般悉心栽培,还让与她一同伺候皇上起身、上朝,可给她磕过头了?”
翠袖刚借着武茗暄的手起身,一听这话,心下一突,忙不迭又跪了下去,垂首说道:“娘娘,奴婢是瞧着请安的时辰快到了,才没来得及与您细说。”扫眼四周,见只青浅、锦禾旁。她眼珠一转,生生憋出了泪来,委屈地爬行到武茗暄脚边,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沈木云打断。
沈木云快步入厅,近前禀道:“娘娘,适才松香殿邹公公来传皇后娘娘的话,说是娘娘今儿就不用去请安了。”一眼扫过匍匐武茗暄脚边的翠袖,“皇后娘娘说了,李肃仪新晋封,怕是好多规矩都不懂,着令娘娘悉心教导,以免失仪,闹出笑话来。”
这一把顺水推舟之计,武茗暄除了担心对洛王府会有影响外,就是担心皇后跟前不好交代。听了皇后这话,她却放下心来。看来,翠袖的行径自是惹了皇后不悦,但皇后吩咐她好生教导,便是没有迁怒于她。只是,翠袖是珍妃宫里承宠的,不知皇后对此又会作何看法呢?
一瞬间,心念已百转,武茗暄颔首笑问:“邹公公回去了?”
沈木云欠身回话:“奴婢看娘娘这边事儿忙,就没敢打搅。娘娘放心,奴婢打赏了,才送邹公公出去的。”
“嗯。姑姑办事,放心着呢!”武茗暄笑着赞许,像是没有看见跪脚边的翠袖般,捏着茶盏盖子,一下一下地轻刮盏沿,“既是皇后娘娘恩典,今儿不必去请安,那这一身行头,都卸了吧。”
沈木云一旁笑着道:“是呢。这天儿热,娘娘换身轻便的,要不累得慌,也热得慌。”径自绕过翠袖,与青浅、锦禾一起扶起武茗暄,往殿内去了。
被武茗暄她们这般态度对待,李肃仪闹了个面红耳赤,眼里涌出的泪倒不再作假,是真的伤心起来。她仰头望着武茗暄离去的背影,盈盈泪目中有不忿,也有委屈。她不明白,都是主子身边贴心的侍婢,但为何家容德夫待那叶肃仪那般好,娘娘为何却这样待她?
青浅、锦禾看她的眼神,都那样不屑,只差眼里刻出“不知廉耻”四个字了!可她……她难道要一辈子守着“廉耻”二字为奴为婢?是,她是靠拢了向来与娘娘不和的珍妃,可如今,她已经得到心中所想,也再不会与珍妃有所纠葛,更不会做出什么对不住娘娘的事情!她为自己的前程努力,是错么?
李肃仪这厢思绪转过,心情已逐渐平复,捏着袖角抹了泪,自嘲地笑了笑,撑着微酸的膝盖便要起身。
巧的是,正此时,武茗暄换过轻便绢裙,又由青浅、锦禾扶着转到了正厅来。
李肃仪也机灵,一眼瞅到吊脚罩门边露出的半截裙裾,慌忙又跪了下去,戚戚然呜咽起来。
武茗暄哪里会不知晓李肃仪的心思,偏头扶钗隐去唇畔冷笑,拿眼往宝座侧一瞄,讶然道:“李肃仪怎么还跪着?”快步往宝座行去,侧目佯怒地瞪青浅、锦禾一眼,“昨儿厅里等了一宿,头脑昏沉,没留心。们也是,也不提醒下!”
青浅、锦禾对视一眼,恭敬欠身:“娘娘训得是,奴婢等疏忽了。”
“该罚!”武茗暄沉着脸训了一句,又微笑着看向李肃仪,倾身抬手将她扶起,“素日里,伺候本宫,本宫何尝让跪过?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就更使不得动辄就下跪。”拉着她行到宝座坐下,才松开手,直唤她坐下。
李肃仪也不是那么没眼色,把泪擦干了,退了一步,宝座右侧站好,欠身说道:“奴婢知道,娘娘心中有气……”
武茗暄听得蹙眉,当即挥手打断:“皇上刚封了做肃仪,怎么还自称奴婢,这不是要没了皇上的脸么?”转眸一个眼色睇给青浅,“给叶肃仪赐座!”
青浅对李肃仪本还心存不忍,可看她昨夜一宿未归,回来时还真端出一副肃仪的架子,不禁心下那点微弱的不忍都没了,冷着一张脸抱了一个圆墩过来,往她身边一杵,出口的话也尖利起来:“叶肃仪,娘娘请您坐下说话。”
听青浅把“肃仪”二字咬得极重,李肃仪面上又是一红,对武茗暄施礼后落座,局促不安地拧着手说:“娘娘,奴……”瞧见武茗暄淡漠一眼扫来,忙换了自称,“嫔妾知道,娘娘心中气恼,就连青浅、锦禾想必也瞧不起嫔妾。可是,娘娘试想,皇上他……嫔妾又能如何?嫔妾出身微贱,不敢拂了圣上的意啊!”
说她傻吧,偏还知道把自个儿身上的错处推得一干二净,也不提与珍妃勾结之事,倒把不是都推给了皇上,是想借皇上来压她么?武茗暄听得心下暗笑,不知皇上和珍妃若是听到这番话,又该作何想呢?
不等武茗暄发话,锦禾已听不过去,慢悠悠地哼笑一声:“呵……李肃仪倒是生得一张巧嘴,奴婢往日怎么就没瞧出来呢?”侧目打量一眼武茗暄的神色,见她没有不悦,才接着道,“只是,今儿刚封肃仪便兴着编排皇上的不是,明儿要是也入主一宫,做了娘娘……哎哟,奴婢还真想不出肃仪会是怎样做派了!”
若不是她,娘娘又怎会不器重自己了,偏她此时还要说些挑拨的风凉话!李肃仪霍然偏头瞪向锦禾,但武茗暄没有发话,她也不敢真端起架子来教训锦禾,只得咬紧下唇,强忍心中不忿。
“锦禾,哪有这样说话的?”武茗暄轻声呵斥一句,一个眼色递过,锦禾便规矩地对李肃仪欠身道歉。
李肃仪嘴里说着不碍事,却端坐墩子上,生生受了锦禾的礼。
适时,青浅上了凉茶,武茗暄端着茶盏抿了两口,轻轻把茶盏往手边案上一搁。她稍作思索,索性摊开来说,便淡淡地开口:“这是自己选的路,既已迈上这条路,就再不能回头了。如今,已受封肃仪,往日的主仆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看李肃仪张口欲言,她却不愿与她应付,当即抬手打断,“且听最后说两句。素日跟身边,也当对珍妃的为知晓一二。既敢与她做交易,就要自行承受后果。”
“娘娘……”李肃仪顿时慌得站了起来,张嘴就要解释。
武茗暄哪里还愿与她周旋,淡淡一眼斜睨过去:“不需要解释,本宫也不想听其他!往后,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罢,招手唤青浅,“来,引李肃仪去瞧瞧西厢,若有什么不满意的,稍后再去内侍府置办。”
青浅还未及应声,沈木云却快步进来了,难得地蹙了眉:“娘娘,珍妃娘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长乐的地雷和长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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