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正色对张皇后道:“你去取笔墨来。”
张皇后听到朱佑樘拍板下来,一时患得患失,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惆怅的好,这一加封只怕往后和太康再也难相见了,自己即将没了丈夫,又要离了女儿,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可她毕竟不是寻常村妇,知道这也是为了太康公主好。
听到朱佑樘要拿笔墨,张皇后的柳眉不禁蹙起来,道:“陛下,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拿笔墨做什么,好好修养才是。”
朱佑樘今日不知来了什么精神劲,执拗的摇头:“拿来便是。”
张皇后只得去唤宫人,朱佑樘却是脸色凝重的样子,道:“不必去叫别人,你亲自去,这件事很重要,朕不想让人知晓。”
张皇后见朱佑樘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也就不再去唤人了,亲自出去一趟,随即拿了笔墨来,又去搬了个茶几到榻前,朱佑樘此时已经从榻上坐起,只是浑身都没有气力一般,好不容易握了笔,张皇后只得坐在榻上去搀他,朱佑樘闭目沉思片刻,随即下笔,在纸的右侧先写了密诏二字。
张皇后看清了这字,突然生出一个感觉,这份旨意,可能就是丈夫的一份秘密遗旨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难受,睫毛上沾了一丝泪花。
随即朱佑樘继续行书,足足用了一盏茶功夫才将这秘旨书写完毕,随即他像是整个人都虚脱了一样扑哧扑哧的喘气,由张皇后照应着躺回榻上,朱佑樘才含糊的道:“把这份旨意收好,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为厚照好,也是为了柳乘风好,你没看到吗?这些人都想逼着柳乘风去廉州,朕不是怀疑他们的忠诚,朕是怕有个万一,柳乘风一走,以厚照的性子大权必然旁落,若是落到周公、霍光这样的人头上,朕倒也放心,就怕有人利益熏心,有人图谋不轨。人心终究是隔着肚皮啊,朕怎么能放心的下呢?”
这一番话,把朱佑樘的性格全部表露了出来,他是个任何事都放心不下的人,凡事都想追求个完美,就如他治理天下那般,日夜操劳,总是觉得这个不够,那个还欠缺,所以总有忙碌不完的事,在交代后事这件事上,他也是如此,他只希望能安排到完美无缺,做到没有任何漏洞可钻,以保证这江山社稷和血脉可以延续。
朱佑樘继续道:“所以这份密旨,只由你来收藏,平时倒也罢了,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便立即将这旨意下发了去,昭告天下,传召柳乘风立即进京,朕所信者,也只有他了。真有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能力挽狂澜的也只有他,你切记,切记。”
朱佑樘说罢,已是体力透支到了极点,眼睛慢慢闭上,手仍是牵着张皇后的柔荑,张皇后只是拼命点头,她对丈夫的话深信不疑,既然丈夫有吩咐,这件事她自然会记清楚,来不及细看圣旨之中是什么内容,张皇后连忙将圣旨收了,随即才唤了宫人来照看皇上……内阁……
刘健回到值房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李东阳和谢迁也都在这儿等着结果,眼看刘健来了,李东阳连忙站起来,道:“刘公,事情如何了?”
谢迁虽然没有参与,可是对这事也颇为上心,听到李东阳问便立即把眸子看过来,一副等候结果的样子。
刘健苦笑一声:“宾之的办法很好,皇上和皇后想必都已经心动了,他们说还要议一议,可是老夫却知道,这事儿十之**是成了,哎,今日若不是君前奏对看到那个阵仗,老夫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这柳乘风的圣眷有多深……”
刘健说罢摇头,对他们来说,宫里只需要无条件信任文官就可以了,若是对武夫或者太监深信不疑,那么肯定就要祸国殃民的。
李东阳道:“柳乘风和宫里是一体,已经分不清彼此了,所以刘公说要动强的我才极力反对,不过只要事情办成,柳乘风已经不足为虑。”
刘健振作精神,道:“不错,柳乘风已经不足为虑了,现在多半这个时候,他已经动身往京师的路上,而旨意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会发出来,只要有了旨意,君无戏言,他至多在京师滞留一些时日也就该启程了。老夫现在关心的是,柳乘风若是走了,这锦衣卫都指挥使谁可担任?”
李东阳也显得深沉起来,道:“锦衣卫是要害,确实不得不慎重考虑,现在锦衣卫里头,风头正健的几个同知和佥事一个叫陈泓宇,这陈泓宇是柳乘风心腹自不必说,另一个是温正,温正乃是柳乘风岳丈,也是和柳乘风死心塌地的。至于其他人尽皆默默无名,就算举荐上去宫里多半也不会认可。这才是最令人踟躇的地方,若是让柳乘风的心腹上去,这锦衣卫多半还会一切照旧,锦衣卫行事还得按着柳乘风的意思去做,刘公,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不是内阁之福啊。”
刘健淡淡点头,慢悠悠的道:“所以我们必须得推出个人选来,这个人既然宫里要能够认可,又不能是柳乘风的人,当然,此人还必须要有担当,毕竟柳乘风在卫所中留下的影响太深,十个就有七八个都是他的人,若是把握不住局面,要来也没什么用处,最后只会变成第二个万通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