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亦是贼,贼亦是官,只要时机合适,把身上的衣服一换,就可以高坐明堂,前呼后拥。而像陶家庄这种善良本分,与世无争的百姓,则是官府和贼人双方共同的血食,什么时候开吃,归谁来吃,完全随心所欲。
“如果这样,事情解决起来反而容易得多!”不像赵匡胤和宁子明,柴荣是掌握的情报越详细,头脑就越冷静,抢在自家两个好兄弟暴走之前,大声剖析。“李家寨不怕地方官府,是因为其背后有太行山的贼人在撑腰。地方官府如果有事儿,恐怕也不会劳烦李家寨。双方彼此都不买账,但双方彼此却都畏惧太行山贼。”
“对,就是这样!”二牛越听越佩服,看向柴荣的目光里头写满了崇拜。
受柴荣表现出来的镇静感染,赵匡胤和宁子明两个,心思也不再像先前一样混乱。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说道:“大哥的意思是,辽人的爪子,伸不到李家寨?”
柴荣笑了笑,继续低声补充,“大抵应该如此,韩匡嗣刚刚坐上南院枢密使的位置不久,不可能对河北这边渗透得如此深。能让地方官府暗中帮忙,已经是他的极限。若是能把一众堡寨主们也全收买了,又何必拿拒马河当做边界。不用废一兵一卒,他早就拿下了大半个河北了!”
“那也倒是!”赵匡胤和宁子明齐齐点头。
没有了地方官府和追兵的威胁,三兄弟顿时觉得头上的天空一亮。至于即将要去面对的李家寨土豪和太行绿林好汉,则被自动列入蟊贼级别。无论实力高低,对付起来都比前两者要轻松许多。
四个人边走便探讨敌情,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了村民们聚集的打谷场。陶老丈正与其他几名村中长辈为是不是带领全村青壮去李家寨救人而争执,见到柴荣、赵匡胤和郑子明三位恩公也被卷进来了,立刻眉头紧皱。扫了二牛一眼,大声质问:“不是让你先请贵客吃饭么,怎么把人带到了这里来?他们仨都是万金之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老丈,您言重了!”不待他把话说完,柴荣就笑着出言打断,“我们哥仨,不过是三个过路的商贩而已,断然称不上什么万金之躯。况且昨晚若不是我们三个跟令爱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春妹子也不会落入恶人之手。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们哥仨都没有装作看不见的道理!”
“是啊,大爷爷。柴公子见多识广,刚才仅凭着我几句话,就将情况推测得一清二楚,就像他曾经亲眼看到了一般。有他在,咱们将春姑姑救回来的希望要增大许多!”不愿无辜受责,二牛也紧跟着大声说道。
“我们三兄弟别的本事没有,论及逞勇斗狠,却也不惧寻常地痞流氓!”
“老丈,各位乡亲。郑某昨夜落魄到那种地步,你们依旧不吝赐饭赠衣。如今村子遇到了麻烦,郑某岂能袖手旁观?!该怎么做,你们尽管安排。把郑某当作自家人使唤便好,没必要过多客气!”
赵匡胤、宁子明两个,陆续大声表态。声言要把陶家庄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对待。
庄子里的几位乡老原本担心自家武力不足,已经起了牺牲掉陶三春一个,换取全村老少苟安的心思。此刻见到三个外乡客,竟然主动请缨跟陶家庄共同进退,顿时惭愧得无地自容。先前那些丢人的话,从此再也说不出口来。
陶正老丈见此,知道再出言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想了想,对着三兄弟躬身施礼,“感谢恩公仗义援手,陶某力薄,不敢再辞。如果此番能救回女儿,我父子三人,今后但凭驱策!”
“老丈不必多礼!”柴荣摆摆手,上前搀扶住陶正的胳膊,“此事的前因后果,对方实力,以及咱们自家情况,还请老丈详细告知。既然咱们决定救人,便想方设法一次救到底,把这件事彻底了结掉。免得我们兄弟走后,对方又起歹心!”
“对,对,一次把事情解决掉。趁着三位恩公在!”
“恩公说得是,大爷爷,咱们不能再忍耐下去了。祖上说与世无争,却不是要我等被人骑在头上拉屎,却吭都不敢吭一声!”
“有三位恩公在,咱们还怕什么。他们当初可是都以一敌百的主儿!”
……
众乡民早就从陶正嘴里,听闻过柴荣三兄弟的英雄事迹。巴不得由他们替自己出头讨还公道,一个个七嘴八舌,大声附和。
“唉,这事说来话长。”被大伙催促不过,老丈陶正叹了口气,脸上涌起团团苦涩:“小老儿跟那李家寨的寨主李有德,原本还是生死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