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赵某说错了么?这么多男人,却跟妇孺争相逃命,不是孬种又是什么?”质问的声音,还是来自同一个位置。说话者是个二十出头,面皮白净的公子哥。身边站着一名轻纱遮面,修身长腰的同伴。看到把大伙的注意力成功吸引了过来,二人笑了笑,齐齐朝马车上商贩打扮的汉子拱手。
站在马车上做商贩打扮的汉子微微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先拱手迅速还了个礼,然后扯开嗓子向四周大声提议:“大伙这么乱哄哄的逃,全都得被土匪堵在城里头。何不留一部分人去关了西门,拖住匪徒。让老弱妇孺,先从容地打东门离开?”
“对,年青力壮的,跟本官去守住西门,拖住土匪。让老幼先从东门离开!”县令何晨如即将渴死者忽然喝到了甘霖般,精神大振。挥舞着胳膊,朝周围的子民发出动员。
他的声音又尖又高,身上的官袍也很是醒目,然而,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响应。挤成一团的人群中,大部分百姓都继续拼命地朝门口挤去。只有七八个身穿长袍的行商,转过头,冲着站在马车上的汉子喊道:“柴大郎,你说得好听。你是男人,你自己带着伙计去给我等断后啊!别糊弄着我等去守西门,你自己先从东门走了!”
“柴某当然要亲自去断后!”站在马车上的汉子笑了笑,丝毫不以同行们的挤兑为意。“不信尔等且看,柴某手下的伙计,有哪个挤在了门口?!”
闻听此言,众商贩立刻举头四下张望。果然,乱哄哄的人团中,未曾看到一个属于柴氏商队的面孔。而自己麾下的伙计和刀客,却不是挤丢了帽子,就是被扯破了外衣,一个个像个叫花子般狼狈不堪。
“柴某此行带了十车茶饼,还有其他杂货二十余车。现在柴某愿拿出五车茶饼来,招募壮士。不想被土匪堵在城里头当羊杀的,跟我去城西。只要挺过了此劫,五车茶饼,柴某愿与大伙均分!”趁着大伙东张西望的功夫,站在马车上的柴大郎继续高声喊道。身上没有披着铁甲,手中也未曾握着刀剑,却如百战之将一般沉稳。
刹那之后,四下里回应声响成了一片。外地来的伙计、刀客还有当地的乡勇、衙役、青壮,纷纷转过头,涌向柴大郎的身侧。
“我去!”
“我不要你的茶饼!”
“我去,你一个外地人都敢拼命,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总不能全都是怕死鬼!”
“走,去西门,去西门,死则死尔!”
挤在城门口的人团顿时为之一松,许多年青力壮的汉子,虽然没有足够的勇气回过头来杀贼。却也不好意思跟老弱妇孺们争抢道路了。纷纷侧着身体向外躲避,把逃命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
然而,也有些天生的贱骨头,看不得别人比自己高尚。一边继续拼命往城外挤,一边阴阳怪气地叫嚷,“嘿嘿,说得好听,拿大伙当傻子么?谁不知道,你们这些贩货的财主,跟山贼都是一伙的。他们抓到你们,顶多是拿走三成的货物。抓到我们这些没钱的,却是兜头一刀!”
“可不是么?你自己有钱能买命,可别拉着我们去送死。”
“走啦,走啦。傻子才听他瞎忽悠!”
“别挡道,别挡道,土匪马上就杀进来啦!”
“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
转眼间,柴大郎好不容易才稳定住的局面,就被几个地痞无赖们搅了底儿朝天。县城东门口,又乱成了一个大粥锅。已经回头准备跟柴大郎并肩而战的汉子们,也犹豫着纷纷停住了脚步。
“放屁,土匪都攻打县城了,怎么可能还守着往日的规矩?”就在此时,先前那个给柴大郎帮忙的方脸公子哥,再度开口。一句话,就粉碎了所有人心中的幻想。“明明就是想豁出去干一票大的,然后逃去辽国。你们不信就尽管跑,看看能不能跑得过山中的那群虎狼!”
“跟他们拼了!”
“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没活路了,大伙拼了算逑!”
“拼了,他们不让咱们活,咱们也……”
堵在门口的百姓,特别是过路的行商和伙计们,个个红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转身。土匪很少攻打县城,除非他们已经豁出去了跟官军拼个鱼死网破。而豁出去了性命不要的土匪,自然也不会守什么“不涸泽而渔”的规矩。将商贩们堵住之后,肯定杀光抢净,人芽不留!
“要拼你们去,爷爷恕不奉陪!”
“跑啊,快跑啊!再不跑真的来不及啦!”
“快跑啊,谁不跑谁傻!”
“让开,让开,老子……”
挤在门口处的地痞无赖们,却叫嚷得愈发大声。唯恐秩序不够混乱,耽误了自己浑水摸鱼。
正叫嚷得欢畅间,忽然,半空中扫过来一道闪电。
“噗!”有把冷森森的斧子从人群外围呼啸而至,将叫嚷得最大声的地痞头目,砍得踉跄数步,当场气绝!
注1:张金称、朱粲都是隋末有名的好汉。前者喜欢生吃人心,后者喜欢将人蒸熟了下酒。李渊曾经派使者招降朱粲,朱粲先打算投降,后来又因一言不合,将使者和随从全部蒸熟了分给左右食之。
注2:南霁云,张巡麾下爱将。与张一起守睢阳,杀敌无数,最后因缺乏食物被叛军抓住杀死。
注3:县令何晨,师爷曹参,由热心读者海阳何晨与caosan出演。酒徒在此谢谢大伙长期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