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武安伯府的戾气重重和姜府的鸡飞狗跳,庄子上显得格外祥和。
姜妙取了晚饭便直接去往东院。
小宝和肖彻坐在圆桌旁等吃饭。
姜妙进门前,隐约听到里头有说话声,等她拎着食盒绕过屏风,父子俩的对话突然就停止了。
姜妙心下好奇,“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小宝扭了扭坐在鼓腿凳上的小屁股,摇头晃脑地装傻。
姜妙不得不把目光投向肖彻,他端坐着,是一贯的笔挺姿势,藏青色立领袍,冷白覆眼绫,配色很绝,颌骨轮廓赏心悦目,容易让人忽略他双目失明的事实。
坐下后,姜妙打开第一层,先把小宝的八宝饭推到小家伙跟前,这才把剩下几层的盘子端出来,拖过一只青瓷碗,先往里盛上两勺白米饭,在往里添肖彻爱吃的菜,最后把碗递到他手上。
肖彻接过时,听到她低声问,“你头还疼不疼?”
“好多了。”双眼被蒙住,他不必正视她,神情坦然。
姜妙总算松了口气,“上次毒发是在老爷子寿宴之前,隔着现在半年多快一年的时间,下次应该会更久。”
小宝听到这一句,抬头看了看他爹。
他爹很安静地在吃饭,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赶紧低下头,怕被娘亲看出破绽。
临睡前,姜妙又亲自煎了药送来,想着等肖彻喝完自己就能回去睡觉了。
谁料刚绕过屏风,便见他瘫坐在小榻边的地板上,额头全是冷汗,双手撑地,数次想要站起来,结果又被无力给拽了回去。
屋里很静,他疼痛的微喘声充斥着姜妙的耳膜。
“厂公!”
姜妙被惊吓到,头一次见他喝了药还能复发,而且看样子,比以往那几次发作得更厉害。
“是不是苗老的方子出问题了?”她一面说,一面把药碗搁在桌上,蹲下身要拉他起来。
手才刚伸出去,就被他握住,在她猝不及防的瞬间,人已经被紧紧带入他怀里。
力道很大,箍得她喘不过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姜妙双手穿过他腋下,纤瘦的胳臂圈住他的腰身,掌心却触到他后背一片汗湿,显然是疼得狠了。
“别怕,会好的。”她用极尽温和的语气跟他说:“一定有办法能让你恢复不再遭罪的。”
肖彻并未料到会在今日毒发,与上一次的时间间隔虽长,但很明显,疼痛加倍了,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双眼看不到她,只能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耳边是她温软轻柔的声音,说的什么,他完全记不住,抱着她的手臂一紧再紧。
在这满是黑暗和痛苦的时刻,俨然把她当成了唯一的救赎和依托。
姜妙没有急着推开他,哪怕自己呼吸都有困难。
等他下巴搭在她肩窝昏睡过去,抱着她的双臂有所放松,她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上小榻,之后把桌上的药碗端来,却是喂了几次都喂不进去。
危急时刻,姜妙再顾不得男女大防,自己喝到嘴里再一口一口喂他。
一碗药见底,已经深夜,外头起了雾,有些凉。
姜妙起身关窗,回头又把房里的灯灭了几盏,只留小榻旁的一盏罩纱灯。
怕一会儿再出变故,姜妙并未离开,搬了个梅花绣墩过来,坐在榻前准备守夜。
肖彻昏睡着,薄唇微抿,脸色很苍白。
姜妙不习惯熬夜,守到丑时过便开始眼皮打架,她想睡,又怕他在自己前头醒来什么都看不到。
想了想,她趴在小榻上,右手穿过他的左手,轻轻扣紧他的手指,之后闭上眼,放心睡去。
肖彻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五岁那年,义父告诉他,他的生父被人杀了,杀了他父亲的那个人,还强占了他母亲,只因他母亲身上有一把玄铁钥匙,那把钥匙,是打开先帝地宫宝库的关键。
而那个人与他同父异母,就住在紫禁城,每日受着百官朝拜,他要想复仇,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
后来,他被义父送去龙脊山,一个堪比人间炼狱的地方,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特殊训练。
梦里画面一转,是他在进行攀爬训练时险些从高崖上摔下去,情急之下,他抓住了旁边的一株枯草。
醒来时,肖彻发现自己左手确实抓着东西,却不是那株最终让他摔成重伤的枯草,而是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手心微暖,扣他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