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在村子里延烧,这个苍凉山脚的孤村,曾在兽族的侵袭危机下,稳稳度过了十年,如今却在大火中成灰,里头的人……虽然有幸存者,但绝大多数都没能逃出来。
火光之中,一个娇小的女孩身影,视周遭烈火如无物,缓缓走出来,满脸的煤灰,有些狼狈,眼中却闪着兴奋之情,像是许久的饥渴一下获得满足,近乎雀跃地跳出来。
前方不远,温去病站在那里,脸带微笑,拿着一条干净的湿毛巾,等着女孩过来,蹲下为她擦拭脸上焦痕。
“哎,这事怎么让你来?龙丫头呢?”香雪不动,任着温去病擦脸,听后者道:“跑出去的人半天没回来,有点古怪,我让她出去探探状况了。”
这是合理解释,但香雪知道,龙云儿是被温去病以这理由调走,不留在村里,面对如今发生的一切,而在温去病的笑容底下,香雪则看到一股强烈的不认同感。
“你不满意?”
“说不上,只是觉得做与不做都没差,杀了他们,又能改变什么?这地方还是一样,仍然会有不同的人,做与他们一样的事。”
“既然做与不做都没差,那我做了,又有什么关系?”香雪笑道:“不能改变什么,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吗?还是会继续有人来,做和他们一样的事,又怎样?我饭还不是天天要吃,也没因为总是做一样的事,我就不吃饭了啊。”
温去病微笑了笑,他本就没想过能在这话题占到上风,而且照这样看来,她比自己想得还透彻。
“当初的那件事,你替我顶包,事后我想很久,不断地反省自己的错误,想了好几年的时间,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
香雪拍拍衣衫,站起来,道:“阿山,我不想像你一样,整天想什么能不能做、该不该做,把简单的事情弄到复杂。刚才那些东西问我这么做的理由,我就一句……谁给你们这帮弱者站着和我说话的权利了?去死!”
“那……”温去病耸肩道:“你痛快吗?”
“痛快!当然痛快,不用想什么正不正义,不用管什么手段正不正当、有没有意义、能不能改变什么……干他娘,我就是来杀爽的,不是来拯救苍生的,谁的嘴脸让我恶心,我就干掉谁,杀完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管他身后是歌功颂德,还是遍地啼哭!”
香雪道:“我曾经相信,当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人比起妖、魔、兽,有些独特的灵魂光辉,非常珍贵,所以我一度很羡慕你们,但这群东西,不喜欢讲人性,就喜欢说什么生物本能、兽性为尊……好啊,喜欢拿力量来说事,我们就来个弱肉强食。”
“……他们哪来的立场,和你玩弱肉强食?这根本是一场不平等的生存游戏。”
“说得好!就是不平等,一点平等也没有,而我就想问问,这些比谁都弱的东西,却比谁都爱讲弱肉强食,看别人有点善意,就在那里狂开嘲讽,什么圣女狗、圣女心的,压根就没去想自己该站哪边,没想要不是这些圣女,一直替他们争取生存空间,他们死得比谁都快……”
香雪手一扬,毛巾莫名其妙地起火,火头方起,整个毛巾逐寸分解,犹如化入梦中。
“我最看不下的,就是这副嘴脸,弱者就该露着肚皮,躺在地上求饶,明明没那实力,还在那里使泼撒野……让龙丫头去处理,是我给他们最后的生存机会,他们既然不把握,硬要把圣母弄走,就看看死神来了,他们是什么收场!”
温去病静静地听着,没说什么,理解在这份愤怒的背后,是她这个曾经的半妖,对人、妖之间的认同抉择问题。
原本的坚持有多执着、强烈,崩坏之后的憎恨就有多恐怖,这是没有人能为她解开的心结……
“那么……发泄完了,就上路吧。”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刚刚我灵感提升,有所感应。”香雪道:“龙家丫头恐怕遇到点麻烦了。”
“哦?”温去病皱眉:“怎么我还比较关心,你为啥忽然灵感增强了?”
在术士这边,灵力忽然攀升,通常是吞噬其他灵体、灵能的结果,整个村子一口气死了几十号人,却没多少血怨之气,那些死灵、冤魂哪去了?
但说到底,这是一个追究起来毫无意义的问题,温去病与香雪离开,顺着龙云儿的遗留气息去找,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龙云儿和司徒小书。
两人的状况并不好,司徒小书唇边有血,靠在龙云儿肩上,已然意识昏迷,龙云儿背着她,正在和人交手,对方有七个人,其中有两个高阶,还有五个中阶,将她们围在中心,龙云儿且战且逃,又要顾着司徒小书,相当吃力。
如果单纯只是战斗和保护人,压力还不会那么大,但那五名中阶练有奇术,踏黄土沙地如同踏水,高速位移之余,还不时潜入地下,骤隐骤现,出没不定,一个人在前方出现,就有两个人在后方、侧面偷袭,还有两个潜行游移,以备接应,组成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