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光线很是强烈,投射在了白色宝马车上,让车身在不经意之间就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银色。只不过,却是更加地让人觉得燥热了。
是一辆敞篷车,白芷一眼就看见了手握方向盘的薄言美。她的脸上佩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却能轻易看出来她的面色十分苍白。
虽然感觉到了疑惑,但是还是抬脚走了过去。赤脚踩在柏油马路上面很是灼烫,于是不禁将步子放得快了许多。
二话不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然而才将将关上车门,就感觉身子猛然向后倾去了,死死抵在了靠背上面。原来是因为薄言美一下子就轰了油门,车子于是便像一把离弦的弓箭一般,直直射了出去。
好半天才稳住心神和身子,然后扭过头:“去哪里?”不是说的只要在车里面谈谈就好吗。
看见薄言美披散着的棕色头发被哗哗的风吹在了耳后,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是真的很想看一看薄言美那巨大的墨镜下面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现在的情绪究竟是怎么样的。
“白芷,你不觉得边兜风边聊天更好吗?”她的声音很淡,没有平时那种飞扬跋扈的感觉,但是也没有了丝毫的温度。
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今天的薄言美实在是反常得厉害。
兜风啊...
那就兜风吧,正好她现在的心情需要寻找某件事情来以此慰藉,否则的话她只怕要再一次寻死了。
“你知道吗,我不是薄言北的亲妹妹。”
耳边刮过去的风太大了,白芷险些没有听清楚,但是她还是听清楚了,并且捕捉到了每一个字的音调。
心突然狠狠跳了一下,这是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白芷潋滟的眸子中闪了闪,有些不可置信,再一次将头偏了过去。
“我说我不是薄言北的亲妹妹,他的妹妹另有其人,而我,只不过是被人拿来利用的孤儿罢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每一字听起来很正常,但是串联在了一起听起来很是恶毒。可品牌薄言美这样子恶毒的话,还是薄言美用来辱骂自己的。
白芷手紧紧攥在了一起:“我不信。”
说实话她是真的不信,因为细细看看,薄言美的眉眼之间依旧和薄言北之间有着几分相似。
“我有必要骗你吗?”薄言美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冷冷淡淡,继续开口:“我都说过了,我只是一颗棋子。那个女人年轻时和薄昊天有过一段时间的风花雪月,但是她并没有怀孕。后来那个女人却觊觎起了薄家的钱,而我,就是用作纽带的作用,她和薄家之间的纽带。能够满足她的物质生活,所以我也被允许存在下来。”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的那么清楚,随风飘散开来,钻入了白芷的耳朵之中。虽然没有回音,却在白芷心中荡漾开了来。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白芷听了之后心中并无太大的感想,因为就算是如此劲爆的消息也冲不散怀柔言北二人紧紧相拥的场景。反而她还觉得奇怪,她并非是薄言美的朋友,为何要将如此私密的事情告诉她?
除非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薄家的人已经是知道了。
“你心里面想的没有错。”薄言美笑了,白芷看见她嘴角挽起来的弧度很是微妙:“薄家的人都知道,我也是刚刚从薄家人的口中知道的。”
心里面的震惊又不只是一星半点了,薄家的人全部都知道,那就意味着薄言北知道,薄家老爷也知道,薄奶奶也知道!
“所以呢?”白芷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一些:“所以你现在告诉我做什么?”
车子行驶的速度很快,风哗啦哗啦地刮了过去,就好像是席卷一般,在夏日之中,这种烈风也吹得白芷脸蛋有些发疼。
薄言美道:“只是想在离开之前,找一个人倾诉一下罢了。”
白芷心里面腹诽了,所以就找她了是吗,可为什么又要找她。薄言美应该是不知道她现在也是非常需要人倾诉的好吗。
“那薄言北的亲妹妹是谁呢?”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对这个问题甚是感兴趣,既然不是薄言美的话,那一定是另有其人的。
“呵,你不知道吗?”
有浓烈的嘲讽在空气之中四散开来,一瞬间白芷有一些哑然:“难道说我应该要知道吗?”
“苏怀柔,原名秦双荣。”
她轻轻吐露出这句话,嗓音之中有些异样,但是语气冷得就好像是掉入了冰窖一般。
“什么?!”
此刻白芷的心情已经是不能够用雷劈到来形容了,简直就好像是同时天上砸下来了数千万道雷电,只在一瞬的时候,悉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粉身碎骨。
“你说什么?!”白芷依旧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一次追问:“是怀柔!言北的妹妹是怀柔!”
薄言美唇角拉扯过一丝嘲讽,不接话。
而剩下白芷一个人已经在风中凌乱了,竟然是怀柔...言北和她是亲兄妹...”
言北和怀柔是亲兄妹,久别重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在露台上看见的那一幕难道不是最正常不过的吗?
明明看见怀柔哭得那么伤心,她竟然还能够给想歪了,突然是有些佩服自己,怎么不上天?
而言北那番亲昵的举动,要是放在亲妹妹的身上,也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她可以想象当时言北心中的冲击有多么的大啊,自己从小含着金汤匙,锦衣玉食,一帆风顺。而自己的亲妹妹,一个弱女子,从小至今,颠沛流离,遭难不断。
况且,况且...况且自己的妹妹是刀尖里来,血雨中去,谈何安稳度日。
夜鸟,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在他眼中突然变得可笑甚至是可悲了。
所以他责任心那样强的人,不允许怀柔再有一星半点的委屈以及伤害。所以才会许下那么重的实验,永不再分离。
分离了二十多年...怎么还能够分离呢...换做是谁也应当是不要的啊...
白芷越想越觉得怀柔可怜了,心里面也在忍不住懊恼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问问清楚然后就自己跑了!
真是不应该!
“惊讶够了吗?”
旁边传来冷冷的声音让白芷的思绪回归了,却在晃眼看见了道路两旁不再是钢铁铸就的高楼大厦,而是颗颗大树向后飞快倒退着。
“差不多吧...”白芷的脸涨红,着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她的心理发生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好像是上一秒明明还在恐怖的地狱,然后下一秒告诉你这不是真的。
怀柔和言北别人是正常的亲兄妹!
“不过...这里是哪里...”再一次细细看,车子行驶的弧度轨迹也甚是微妙。仿佛是在上坡?
“我们上山干嘛?兜兜风之后难道不应该回去了吗?”她也上车陪这位昔日的大小姐说了如此久的话了,也应当是让她回去了吧。
她现在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豁然开朗之后自然是腰回去找言北怀柔,告诉她肚子里面有小宝贝了。
“上官白芷,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薄言美原来平淡的嗓音却陡然变得凄厉了,尖尖的嗓音就好像是要刺破什么一般,听得白芷突然心头一惊,这怎么变得这么快!
“恨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白芷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你说要出来谈一谈,说要走了,我听你语气很柔和,没想到现在又要变卦吗?”
末了,白芷看着她扭曲的面目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我们两个无法交谈了就放我下车吧。”
薄言美一只手死死握住方向盘,风是越来越大了。然后抬起一只手来摘掉了墨镜,扭过头来,目光直直逼视。
白芷这才是看清楚了,那眼中如此分明的恨意,比以往所有都还要浓烈。
“我说过了,我会永远离开。”
白芷只是平静地和她对视,原来以前那种厌恶感已经是消散了一些,偏偏此刻又被薄言美浓烈地勾起来了。
不过好在,她现在的心情是十分的好,因为她肚子里面有着小宝宝,因为知道言北和怀柔是正当的亲兄妹。无论是哪一条,都使得她现在不想动怒。
“我是真的无法相信也无法想象,薄言北竟然是真的爱上了你,你知不知道,光是这一点,你就已经是罪不可恕。”她咬牙切齿地道,目光里面依旧是分明的恨意。
好笑!
她何罪之有?她又罪在何处?
言北对她的爱,不是罪不可恕,而是天恩浩荡。
“我哪里有罪?”
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娇艳美丽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上官白芷,我怀孕了。肚子里面的野种,是设计你失败的恶果。”
白芷一下子震惊了,目光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可能是月数还少,所以看不出来明显的变化。但是她出了惊愕,也只有惊愕了。
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不过从薄言美的话语之中也听出来了,设计她。不由得笑了:“你自己种下的因,必定要自己吃下这个果。置于这是善果还是恶果,都是取决于你自己而不是取决于其他人。”
“是么?可是上官白芷,我既然要离开,可是怎么会自己独身一个人离开呢,我不能这么孤独是不是?”薄言美的话说着说着却开始笑起来,带着丝丝缕缕凄凉的味道,眼眶泛着红,不是因为要流泪,而是因为愤怒而红了眼珠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芷突然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实在是太诡异了,突然看见了不远处的悬崖。
白芷突然反应了过来!
“薄言美你要自杀!”
声音却被空气极快地拉扯开来,然后愈发衬托而来薄言美张狂的笑容:“是啊,所以我不能够一个人啊!再怎么说黄泉路上也得拉上一个上官白芷不是吗?!”
生生世世,就算是因为恨,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上官白芷,现在的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了,根本就不在乎生命了,毕竟得不到薄言北的生命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既然我不能够得到自己今生今世最爱的男人,我也不会让你得到那个男人。
上官白芷我恨你!所以就算是入地狱也一起吧!
几秒,几秒之间晃神的时间,白芷就好像是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一般。只是猛然大叫:“你停下来!停下来!”
然而薄言美只是又猛然将油门踩下去,疯狂地飙到了两百迈。她脸上已经是挂上了魔鬼般的笑容:“一起入地狱吧!”
“啊!”
犹豫速度太快,风打在脸上是生疼的感觉,让白芷尖叫!突然之间就被死亡的恐惧之感给包围住了,密密麻麻的无助。
不行!
我不能死!
白芷咬住唇,自己肚子里面有言北的骨肉。现在言北有了自己失散了这么多年的妹妹,也有了她这个薄太太,如果有个自己的孩子,那该是多么美满的生活。
于是她的手几乎毫不犹豫地去开车门,指尖触碰到了把手的一瞬间。
白芷感觉到了风向的迅速改变,不再是直直向着脸吹来,而是从下面灌上来的,她明白过来了。
在她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宝马车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悬崖。现在的她,正在迅速下落。
由于巨大的逆向气流和风向,没有系上安全带的白芷整个人已经被卷出了车外,天地都在她的眼中开始迅速地旋转。
看向薄言美的最后一眼,就是薄言美死死闭住的眼睛,以及她嘴角诡异的微笑。她没有想到,薄言美心目中的执念竟然已经是深到了这种的地步。已经深到了无法挽留的地步,就算是入地狱,也要拉着她是吗?
眼前的青山迅速脱离在视线当中,天空中的白云看起来也越来越缥缈,她看见了自己乌黑的发在空气中飞扬,在眼前乱舞。
为什么,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老天要这样子对她。
薄言美,我也诅咒你,在来生来世,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得到自己的幸福。
你让言北失去了我,你让这个世界失去了我。
最后感觉到背部剧烈地疼痛,接踵而来的是一种柔软湿润。原来,是堕入了江中吗。
就算是水,但是从高空坠落下来,背部收到的冲击也是极其强烈的,怪不得那么痛。然而现在,周身都已经被浅绿色的江水给包围住了,江水不似前一段时间那么急迫了,水流不急,她甚至是能够感受得到江水流动的弧度。
她的身体,一片火红的裙,在江水之中深深沉了下去。感觉到了自己沉得越来越厉害,感觉到了江水之中的寒意遍布她的全身,透过皮肤,然后再深入到了骨髓之中。
却分毫不能动弹。
不是她不想动,也不是她不想逃,而是她和乔远一样,分毫不会水。不光是这一点,受过刚才的一番坠落,她浑身都麻痹了。
是惊吓,是恐慌,是麻木。可是偏偏她不能动,甚至手指头都像是自己的了,好累好怕。
眼前如同走马灯一般跳跃起来,就好像是拉扯过了前世今生的种种一切。很多人的脸,很多场景,交汇在一起。
她终于信了那句话,人在死之前会回想起以往的种种。她已经体验过了两次。
最后她能做的,只是望着一片汪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言北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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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之上,怀柔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然后坐下来,端起了柠檬水。太阳伞在头顶,遮住了夏日炎热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