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被朝廷授予了官职,正准备到长安面圣。我们娘三个嫌路途太远,就半道停了下来。一是来拜望拜望姑母,二来也顺便歇歇脚!”朱杏花站起身子,另外一只手搭在杜鹃的手背上,笑着交代。
“原来妹夫高升了。真是可喜可贺!”一瞬间,杜鹃身上凌厉之气尽消,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知书达理的诰命夫人。“这么多年也没个音讯,还真没想到有人依旧惦记着我们。来几天了,怎么不提前派人打个通知一声,我跟你表哥也能好好准备准备!”
“嫂子指责得对。是妹妹我失礼了。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不知道表哥的府邸落在了上党。都走到了长平,我们夫妻才听地方官说了一嘴。然后耐不住对姑姑的思念,我就不请自来了。如有打扰,还请嫂子担待一二才是!”论起嘴皮上的功夫来,小杏花向来不输于人。恐慌之心刚被压下,立刻恢复了当年的伶牙俐齿。
“看妹妹这话说的。既然来了,当然没有往外撵的道理!否则,知道的明白是我们家寒酸,不招客人待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表哥封了侯,就忘了故人了呢?”毕竟已经做了一年多侯爵夫人,杜鹃嘴巴也被锻炼出来了。语藏机锋,字字如刀。
眼巴巴的看着妻子跟小杏花两个就像多年未见的亲姐妹般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站在一起。程名振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非常荒诞的感觉。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做一个无聊且漫长的梦。就像当年黄河老龙总是用富贵和美女戏弄他,但在关键时刻,又总把他从梦中唤醒。
只是,眼前这个梦比黄河老龙许下的诺言更为荒诞。嫁给了仇人的表妹居然带着孩子来看自己了,口口声声叫着自己表哥。那个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仇人,附骨之蛆般跟自己纠缠了多年,如今居然跟自己同朝为官。那小杏花这次来,到底是要弥合双方的过节呢,还是带着儿子向自己示威。告诉自己周文也是朝廷的人了,从此所有仇恨一笔勾销?
废话,如果想报仇的话,自己当年早把周文一刀剁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弄两个孩子来算什么?送到自己眼前的人质么?还是试探自己的理智底限?要知道,附近方圆二百里内如今可是洺州营的地盘。在这里,自己勾勾手指,足以让周家断子绝孙。并且事后保证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牵连到自己头上。
这样想着,程名振的思路渐渐又清晰了起来。他不相信表妹是为了亲情而来的。更不相信阴险狡诈的周文会试图利用早已不存在的亲情向自己示好。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猫腻,只是自己一时没想到而已。但自己务必要小心提防,以免再中了别人的圈套。吃一次亏可以怪别人阴险,在同一个人身上吃两次亏,就只能怪自己太笨了。
没等他将表妹的来意揣摩清楚,杜鹃和小杏花之间已经“杀”了个棋逢对手。占据着地利与天时,杜鹃勉强胜了对方一招半式。但在个人心机方面,她显然不是小杏花的对手,虽然占据了上风,却无法将小杏花逼得破绽大露。
莲嫂跟彩霞心疼杜鹃,不愿意让小杏花继续招摇。相互看了看,双双走上前,“侯爷,夫人,容婢子大胆提醒一句。外边天热,还是先进内宅换衣服吧。老让客人站在花园晒着也不是个事儿。老夫人那里一直盼着侯爷和夫人的音讯呢!”
“哦,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跟表妹打招呼,孝道都差点忘了!”杜鹃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笑着回应。“走吧,一起去我婆婆那边吧。我在寺里给她求了个长生符,刚好亲手呈给婆婆!”
“还没让孩子给他舅舅磕头呢!”小杏花也猛然想起了什么来,抹抹眼角,笑着接口。从背后硬拉出两个被大人陌生的举动吓住了的顽童,按着他们的脖颈命令,“赶紧见过你们的舅舅、妗子,娘在世上,只剩下这么几个亲人了!”
“拜见舅舅,妗子。”两个孩子刚刚见识了程名振的凶恶,不敢造次,跪到在地,奶声奶气地喊道。
“好孩子,看上去真懂事!”杜鹃抢在程名振身前,一手一个拉了起来。“走,进舅舅家去,让妗子仔细看看你们和你们的娘!”
说罢,轻轻拉住孩子的手,一路笑着向内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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