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指点官道,将人员重新分派到各处,约定好联络信号,务必将李密及其麾下爪牙一网打尽。
布置刚刚结束,还没等大伙分头行动。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鸟鸣,“布谷,布谷,布谷布谷”。紧跟着,贴着草皮跑过一个浑身插着柳条的人来,冲着秦叔宝叉手肃立,“报,新情况!”
“说,没外人!”秦叔宝大度地挥手。
“王君廓带领五百骑兵,亲自追上了李密,护送他过山来了!”看上去就像个柳条筐般的斥候喘了口气,低声汇报,“距离这边还有四里多,转个弯就可以看见!身边还有…….”
“狗贼!”没等斥候把话说完,程知节一拳挥出,将旁边碗口粗的小树砸为两段。“又是这养不熟的白眼狼从中作梗,当初真该一刀砍了他!”
五百骑兵,肯定不可能全部都被一网打尽。而伪装响马劫杀朝廷命官的事情,只要走漏了半点儿风声,被朝廷程查出真相后,参与者恐怕都得给李密殉葬。虽然李密本人对大唐朝廷来说可有可无,但其刑国公的身份,却令朝廷无法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犹豫间,远处的山坡上又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鸟鸣。随着鸟鸣的临近,又一个浑身插满柳枝的斥候从草色中显出了身形,“报,秦二哥,王君廓派出了五十名骑兵头前喊山,用的是绿林切口!”
“他们想说什么?”这一下,不仅秦叔宝楞了,程名振和王二毛等也被弄得满头雾水。
“他们…….”斥候犹豫了一下,发现前一个同伙也在,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通过江湖切口想表明的意思是,如果附近有人寻仇,请给他一个面子,放李密过去。事后,他定然给大伙一个满意的解释!”
“狗屁!”吴黑闼气得直咬牙。“若不是他先向大唐献出了河内郡,李密那厮也不至于方寸大乱。这时候又来做好人,谁知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王君廓人虽然机灵过头的些,却不是趋炎附势之辈!”秦叔宝想了想,轻轻摇头,“他既然派遣卫士提前开路,并且用江湖切口四下乱喊。想必是猜到了我等会有所动作。放他过去吧,劫杀李密的事情到此为止!”
“就这样算了?”程知节不满意,皱着眉头问道。
“我想不出王君廓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道理来?”秦叔宝看了大伙一眼,歉意地摇头,“按常理,李密是个落了难的国公,王君廓没必要上赶着拍他的马屁。况且我等结伙请假出门,秦王虽然没问我等要干什么,却未必猜不出个大概。杀李密,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如果把王君廓一起跟做了,恐怕秦王那里也替大伙担待不住!”
虽然刚刚投奔大唐没多长时间,但秦王李世民的慷慨仗义、敢作敢为的形象已经深深印在了瓦岗众豪杰的心头。他们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鲁莽给秦王带来麻烦。更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
因此,大伙心里面虽然充满了不甘,却不得不点头承认秦叔宝的话正确。程知节叹了口气,冲着程名振说道:“本想跟兄弟并肩而战的,却没料到被人插了一杠子。对不住了,日后如果有机会,程某当上门赔罪!”
“能结识这么多好汉,已经不虚此行!”程名振笑着拱手,“他日有闲,请诸位到上党一叙!”
同样作为近期归附大唐的势力,瓦岗诸将对洺州营诸将大有悻悻相惜之意。互相客套着,一道走下山丘,将附近的险要场所和官道给王君廓让了出来。
片刻之后,王君廓亲自带领五百精锐骑兵,保护着李密呼啸而过。全军上下骑着清一色的突厥良驹,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李密和张亮、贾润甫三人被护在队伍的正中央,得意洋洋,不可一世。只是在经过先前瓦岗群雄藏身处的刹那间,李密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得意。
“李密恐怕活不过今年秋天了!”待骑兵扬起的烟尘散尽,程知节嘴角突然浮现了一丝笑意,以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嘀咕。
“程兄说什么?”不远处,程名振刚刚上马,听闻此言,心中突有所悟,把坐骑兜转过来,低声问道。
“程某还是太蠢了。秦二哥也不够聪明。程将军,你名气很响,其实也是个笨蛋!”程知节笑了笑,飞身跳上坐骑,因劫杀李密失败而产生的沮丧一扫而空。
这回,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互相看了看,或快或慢,都开心的大笑了起来。笑声中,众人挥手作别,分为两波,向南向北疾驰而去。
“他们高兴什么?”王飞反应慢,跟在程名振马后轻声嘀咕。“笨就笨呗,谁比谁聪明多少?”
“咱们的确够笨,尤其是你,笨得厉害!”程名振看了他一眼,笑着骂道。
“我又招谁惹谁了?”王飞吃了个憋,摸着脑袋抗议。
“自己想去,谁也不准告诉他!”程名振用力夹了下马背,在官道上快速疾驰。暖暖的春风吹过林梢,绿波起伏,令人心旷神怡。
他今天又被上了一课。
杀人,又何必用刀?
半个月后,坐拥黎阳的徐茂公将黎阳仓和瓦岗残部所占据的上千里沃土,东至于大海,南至于长江,西至汝州,北至魏郡,都以李密的名义献给的大唐。并且当着朝廷钦差的面儿,表示自己先前是替李密守土,如今既然主公归降,自己不敢不紧随其后。
李渊闻之,叹道:“徐茂公不忘旧主,真纯臣也!”传旨赐徐茂公国姓,加封其为右武侯大将军,黎阳大总管,莱国公。封其父徐盖为舒王。父子二人风头一时无两。
又过了几个月,李密稀里糊涂造反,稀里糊涂被杀。徐茂公、王君廓上表朝廷,二人求得李密尸首,厚葬之。
世上从此再无瓦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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